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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际台上乐器十三种,刚才他闭目聆听,能够分辨出来的乐器声则只有九种,这就是所谓的欺声了。
当李潼提出这个问题时,一名乐正上前回答道:“胡笳本易欺声恶器,通常不以群声协奏。
但眼下群声群奏,若无此器拢衬,则不免调音更杂……”
“既然如此,有没有一种声器既能得拢衬,又不混淆诸音?人声如何?”
说话间,李潼便作哼声示意,曲调旋律居然也哼得七七八八,可见他也并不是完全的外行,跟这些专业人士待久了,是一直在虚心学习的。
乐正闻言,便面露难色:“散序便入吟唱,这有些、有些……”
“刚才还说不守旧乐窠臼,先试一试。”
李潼又笑着说道,并顺手一直李守礼,让他滚出去,再换一个琵琶伎上来。
他的鉴赏水平也在与日俱增,眼高手低太容易,李守礼的弹奏技艺已经跟不上他欣赏水平的进步了。
乐正还在低头思忖永安王提议,旁侧已经响起另外一个人声:“大王所言,应指梵呗。
此《西凉伎》部音声所设,内教坊并无存备。”
场中诸人包括李潼在内,俱都循声望去,首先见到便是米白珠这个糙脸大胡子疾步行来。
随着鉴赏水平逐日提升,李潼已经意识到米白珠乐技实在马马虎虎,但这又是内教坊最先向他靠拢的一个乐工,不好喜新厌旧,业务上虽然不好用,但还是留下来做个健卒差遣,于内教坊传达他的命令。
在米白珠身后,一名绯袍官员正从容行来,刚才的话正是此人所说。
所谓“梵呗”
,李潼还是第一次听说,又见其人服色,不好倨傲,便站起身来,待到对方至前便开口问道:“倒要请教,音声梵呗何物?”
对方上前顿住,先作叉手示意,然后才回答道:“旧魏陈思王曹植感鱼山神制,著制《太子颂》,吐纳抑扬,为呗声之始。
后世因法行之,尤齐粱为重,萧氏前后壮大其体……”
听这人引经据典解释一番,李潼总算明白了,这个所谓梵呗应该就是指的诵经梵唱的声音。
这倒给他提了一个醒,此前他就一直在考虑要把《万象》大曲增加一些佛道元素,使其兼具法曲特点。
只是宗教领域他实在不擅长,一直还没有想好怎样将这些元素不突兀的增加进去,又不能喧宾夺主、破坏了整首大曲的基调。
现在看来,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元素添加。
“再回太乐署,请梵呗音声几人,协奏新调。”
李潼转头吩咐那名乐正,然后才又转回头来望着那名给他提醒的绯袍官员,开口问道:“阁下是……”
“卑职天官署考功员外郎、兼直太乐署选词事,沈佺期,拜见大王。”
绯袍官员小退一步,再作致礼并自陈身份。
李潼听到这话,眸子顿时一亮,并上前一步,脸上也露出和煦笑容:“原来是沈员外,沈员外诗名高著,小王虽居大内,但也久闻员外诗名,不意今日于此相逢,真是让人欣喜。”
沈佺期何人,李潼自然熟悉,别的不说,单单文抄腹诽时流,这个名字便已经在心头掠过许多遍。
沈佺期、宋之问,那可是初唐向盛唐过渡诗坛中的代表人物,更被称作初唐七律体制定型的关键人物。
无论心中臧否、褒贬如何,此际看到沈佺期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李潼心中的确是有许多惊喜。
更不要说对方刚一露面,便向他提出了一个挺有想法的意见。
沈佺期少年得志,诗名久传,对于永安王听过自己的名字并不感到意外,见这一位少年宗王对他如此有礼貌,心情大概也是不错。
他兼理太乐署选词事,自然是知道永安王与薛怀义在内教坊要创制新曲的事情。
老实说一开始对永安王没有太好印象,毕竟能跟薛怀义混在一起,想想也知道应是纨绔习性。
没想到此番见面,永安王给他的印象倒是比想象中好了许多,少王风姿卓然不必多说,难得是能知礼重士。
双方见礼之后,沈佺期才想起此番来意,抬手扬了扬手中诗稿,开口说道:“卑职兼直乐府选词,所见坊送《万象》曲辞,体正端雅,佳作难得,一时诗趣难耐,想要走访逸才,请教联绝才意,不知大王可否稍作导引?”
李潼听到这话,笑容转为矜持:“不意区区拙作,能得员外雅赏,倒让小王受宠若惊。”
听到永安王的回答,倒是沈佺期惊容更盛,乃至于惊呼出声:“这一部《万象》曲辞,竟是大王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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