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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端瀚瞥见王译信面色复杂,却没开口说话,暗自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继续哭诉,“四叔,王家毕竟是本家啊,侄儿和叔伯兄弟不敢麻烦四叔,可在举业关系王家兴盛,也是祖父临终前心心念念的事儿。”
“您纵使心里也有怨气,此时也该平了。”
王端瀚再想起以前王译信百般为其谋划且受宠的日子就跟做梦一般,想到如今的落魄,被人轻视,受尽昔日同窗好友冷漠,讥笑的目光,他无地自容。
原本以为他也算是乾元帝回京平定太后乱政的功臣,即便不如王译信等人,起码他在关键时候把王芷璇弄出宫来,可是……他等来等去,就没等到乾元帝任何表彰他的意思。
王译信只是让人传话问他,去不去泰山书院读书?!
泰山书院虽是有名,可离着锦绣富贵的京城太遥远,他怎舍得京城的一切去质朴的泰山书院?
于是他严词拒绝王译信的建议,一心等着乾元帝的恩赏。
王译信见他再无向学的心思,便彻底的撩开手,把他送去泰山书院重拾课业,已经是王译信唯一能为他做得事了。
乡试临近,王端瀚捧着略显陌生的书本不知所措,以前倒背如流的东西,如今变得生涩难懂,他师承王译信的飘逸字体,也因整日醉生梦死,不曾勤练笔法,变得寻常起来。
挂在墙壁上那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横幅似在嘲笑他的愚蠢。
王端瀚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同松柏的身姿此时变得佝偻,他晓得凭如今的状况去参加乡试,只能落第……落第下次再考也不是不行,可是王家今非昔比,他也不再是王译信最疼,最看重的儿子,一旦他这次乡试落第,在王家他根本没地位了。
他脑袋空空,口袋也空空,往日结交的‘才子名士’在京城文坛根本排不上号,根本不可能为他扬名,以前他还能借助王芷璇的安排偶尔参加几次上档次的文会。
此时,不说王芷璇不知在何处,就是四皇子都被皇上赶去守皇陵,谁又能瞧得上他?
不是旁人还顾及几分王译信,以他上次乡试的表现,以及如今的名声,这次乡试门都不一定进得去。
眼盲心盲的祖母文氏早就不知把曾经最看重最喜欢且亲自抚养长大的孙子忘到何处去了。
王端瀚比王端淳还大上一岁,王端淳已经娶妻生子,他……嗣母纳兰氏倒也为他张罗婚事,可新娘人选不是小门之女,就是商户千金,王端瀚怎能受此侮辱?
就算比不得王端淳娶尹薄意之女,也总能得个朝廷重臣的闺秀吧。
他以不愿分心的借口拒绝嗣母纳兰氏的好意,纳兰氏见此,更是一心扑在自己的儿女上,懒得过问王端瀚的任何事儿。
他在王家地位尴尬,毕竟他是王译信的骨血,王家人不会亏待或是欺负他,但王家长辈也不会管他或是优待他,对他一惯是水波逐流,他爱如何便如何。
这段日子王端瀚已经想明白了,面子,尊严,骄傲屁都不算,王译信在京城为王端淳会试造势,即便王端淳还没回京,京城已经听闻他的才名,兼具尹,王,李家众长,便是名声比王端淳更好的举子都满眼的欣羡。
这次会试,王端淳被看作最大的热门之一。
王端瀚在酒肆听到这话,心如刀绞,宿醉时,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高中状元,以庶子身份迎娶高门嫡女的情景。
王端淳夺了他的一切。
他如今只能跪在抛下恨意,尊严,骄傲跪在王译信面前苦苦哀求,求曾经把最好的一切捧在他眼前的‘父亲’给自己一点机会。
王端瀚以为自己以前就算不靠王译信的扶持,依然可以位列京城四杰,尝尽人情冷暖,他才恍然大悟,离开王译信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不敢再叫王译信父亲,跪着爬两步,拽着王译信的袍袖,含泪道:‘四叔,求求您帮帮侄儿,帮帮王家。”
王译信长叹一声,一直没开口,他同王端瀚一样,心思百转千回,眼前王端瀚衣衫褴褛,饱经风霜,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同他相似的眉眼满是凄苦之色,很难想到几年前王端瀚是一位才高八斗,俊秀煌煌的少年郎。
是不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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