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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小鹿离开了,她还会把美丽的蹄印留在林地上,可姐姐走得像侵蚀了她的风一样,只叫子那么一刻,就无声无息了。
姐姐被装在一条白布口袋里,扔在向阳的山坡上了。
这让我母亲很难过。
所以生我的时候,母亲把希楞柱的兽皮围子弄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再有一缕寒风伸出吃人的舌头,带走她的孩子。
当然,这些话都是我长大后母亲告诉我的。
她说我出生的那天晚上,全乌力楞的人在雪地上点起篝火,吃着熊肉跳舞。
尼都萨满跳到火里去了,他的鹿皮靴子和狍皮大衣沾了火星,竟然一点都没伤着。
尼都萨满是我父亲的哥哥,是我们乌力楞的族长,我叫他额格都阿玛,就是伯父的意思。
我的记忆是由他开始的。
除了死去的姐姐,我还有一个姐姐,叫列娜。
那年秋天,列娜病了。
她躺在希楞柱的狍皮褥子上,发着高烧,不吃不喝,昏睡着,说着胡话。
父亲在希楞柱的东南角搭了一个四柱棚,宰杀了一只白色的驯鹿,请尼都萨满来给列娜跳神。
额格都阿玛是个男人,可因为他是萨满,平素的穿着就得跟女人一样。
他跳神的时候,胸脯也被垫高了。
他很胖,披挂上沉重的神衣神帽后,我想他一定不会转身了。
然而他
击打着神鼓旋转起来是那么的轻盈。
他一边舞蹈一边歌唱着,寻找着列娜的“乌麦”
,也就是我们小孩子的灵魂。
他从黄昏开始跳,一直跳到星星出来,后来他突然倒在地上。
他倒地的一瞬,列娜坐了起来。
列娜朝母亲要水喝,还说她饿了。
而尼都萨满苏醒后告诉母亲,一只灰色的驯鹿仔代替列娜去一个黑暗的世界了。
为了牵制因贪吃蘑菇而不愿意回营地的驯鹿,秋天时我们常把驯鹿仔拴在营地,这样驯鹿就会惦记着回来。
母亲拉着我的手走出希楞柱,我在星光下看见了先前还是活蹦乱跳的小驯鹿已经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了。
我攥紧母亲的手,打了个深深的寒战。
我所能记住的最早的事情,就是这个寒战,那年我大约四五岁的光景吧。
我从小看到的房屋就是像伞一样的希楞柱,我们也叫它“仙人柱”
。
希楞柱很容易建造,砍上二三十根的落叶松杆,锯成两人高的样子,剥了皮,将一头削尖了,让尖头朝向天空,汇集在一起;松木杆的另一端则贴着地,均匀地散布开来,好像无数条跳舞的腿,形成一个大圆圈,外面苫上挡风御寒的围子,希楞柱就建成了。
早期我们用桦皮和兽皮做围子,后来很多人用帆布和毛毡了。
我喜欢住在希楞柱里,它的尖顶处有一个小孔,自然而然成了火塘排烟的通道。
我常在夜晚时透过这个小孔看星星。
从这里看到的星星只有不多的几颗,但它们异常明亮,就像是擎在希楞柱顶上的油灯似的。
尽管我父亲不愿意到尼都萨满那里去,但我爱去。
因为那座希楞柱里不光住着人,还住着神。
我们的神统称为“玛鲁”
,它们被装在一个圆形皮口袋里,供奉在希楞柱入口的正对面。
大人们出猎前,常常要在神像前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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