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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望舒的指尖按揉着太阳穴,无言以对。
“一年包生,三年抱俩……”
她委婉地道,“实在有些困难。”
光可鉴人的铜镜里闪过背后的景象。
一身石榴红对襟袄子的嫣然坐在床边绣墩处,手里拿着个绣绷,低头佯装刺绣,忍笑忍得眼角泪花都出来了。
辛妈妈终于梳好飞仙髻,打开铜镜前的三层云母妆奁木漆盒,从满匣子珠光宝气的头面首饰里挑挑拣拣,选出一件红宝攒金点翠步摇,配套的羊脂玉镶红宝石耳坠,一只足有二两重的纯金梅花如意簪,同套的五瓣梅花钿,细细妆点上去,左看右看,满意极了。
“夫人在外头等着呢。
等下见到大姑娘这身富贵打扮,还不知道多高兴。”
梅望舒对着铜镜里满头的珠光宝气,沉默了一阵,说,“有劳辛妈妈了,你先去前厅,我和嫣然几句话便出去见母亲。”
辛妈妈福了一福,笑呵呵出去了。
嫣然忍着笑过来,把沉甸甸的足金梅花如意簪卸了,放回妆奁盒里。
“金簪子太沉,大人肯定不会喜欢。
还有哪些大人不喜欢的,妾身一起卸了。”
梅望舒叹了口气,道,“除了花钿,其他所有的。”
她在妆奁里重新翻检了一阵,找出来一副东珠耳坠,珍珠正圆透亮,色质纯净,戴在耳上。
幼时打的耳洞,入京这么多年,早就长合拢了。
如今的耳洞,是几天前新扎的。
她从京城出发,路上刻意加快行程,还是走了大半个月,就连除夕也是在路上过的。
直到正月初十那天才到了家。
到家的当天夜里,全家已经睡下,母亲激动得半夜睡不着,开了库房,在里头翻箱倒柜找女儿的衣衫头面,挑拣了十七八副耳坠,突然想起耳洞这茬,大半夜的把梅望舒拉了起来。
“回来梅家过年的是在京城养病的女儿,不是在京城做大官的儿子。”
当夜,她母亲一边仔细扎耳洞,一边念叨她,
“看你今天回来跨进家门那模样,大步迎风的,哪家女孩儿这般走路?你倒是知道换回女儿家的袄裙,怎么不把自己打扮打扮?手腕上没镯子,头上没簪子,耳朵上连个洞眼都没有,你就这么回来了?逢年过节,亲戚间走动得频繁,还好没叫人当面撞上,不然看你怎么应付!
这几天都来我房里,把女子的万福礼重新演练起来。”
梅望舒望着铜镜里的素净打扮,除了眉心一点梅花钿,只有耳侧摇摆的一对圆润东珠,等下不知母亲要如何唠叨,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在京城难,回乡也不易。
她重新挑拣了一支流苏步摇,插在发髻上,又戴起一副雪白绒的卧兔儿,好歹交差了事,起身和嫣然去了前厅。
对了,如今嫣然的身份是‘陪同小姑回乡的大嫂’。
对外宣称,“梅家大公子在京中太过忙碌,抽身不得,因此将妹妹托付给爱妻,陪同归乡。”
梅望舒这个‘归乡的梅家大姑娘’,在外人面前,要改口称呼嫣然大嫂了。
前厅也是梅家人用饭的饭厅,虽然梅家人口单薄,但家里不缺钱,饭厅建得宽敞气派。
此刻的前厅正中央,热腾腾的珍味佳肴流水似的摆了满桌。
梅半山老员外和梅老夫人两人,各自穿了一身簇新的团花锦绣新衣,坐在饭桌旁。
梅老员外乐呵呵的,把他那三绺花白长髯捋了又捋;梅夫人打扮富贵雍容,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两人听到内宅传来的脚步声,齐齐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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