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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祖母出现在九华山的时候。”
不同于洛铭西的思量,任安乐回的毫不迟疑,她甚至都懒得藏起眼底的凛冽肃寒之气,张扬万分,“那一天我便知道,韩家总有还债的一日,天下皆崇佛道,韩家想必记得一句话,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任安乐话音落定,石亭外轻轻的咳嗽声传来。
两人不动声色的朝不远处的假山后瞥了瞥,那里,浅红的裙摆露出一角。
帝承恩今日入慈安殿请安送礼时,穿的正是一套浅红宫装长裙。
只是这距离,不谙武功的帝承恩最多只能看到两人的神情,听不见到底说了些什么。
“你在等她?”
洛铭西挑了挑眉。
“不是,别伤我心,她哪值得我等,我分明在和你叙旧。”
任安乐像是一点都不在意帝承恩的出现,对着洛铭西依旧一副坦荡熟悉的模样。
她托着下巴,漫不经心问:“铭西,那你猜猜假山后的那位这辈子最不能磨灭的记忆是什么?”
洛铭西被问得一愣,摩挲着手里的茶盅,“应该是她被禁在泰山十年后回京入东宫的那一日吧。”
那一日的帝承恩,盛容喜悦,也曾惊了满城贵女士子。
“不是。”
任安乐摇头,缓缓朝后一靠,让自己陷在舒适的大裘里,透过淡淡的雾气,目光悠长。
“十年前,你在街头遇到她,把她带回帝府的那一日,才是帝承恩永生难忘的日子。”
任安乐声音幽幽,通透而睿智。
洛铭西怔了怔,竟开始认真回忆那一日的光景来。
十年前,帝家满门被诛,韩烨篡改圣旨将梓元送往泰山,父亲知道梓元这一去,定再难逃出皇家桎梏,便令他尽快寻一模样相似的女童代替。
那些时日梓元大病,遣送的御史怕帝家孤女出事惹上麻烦,便允了推迟半月。
他是在一次出行时偶然遇到了帝承恩……亦或者是命中注定。
那日梓元高烧未退,他带着她跑遍了帝北城的医馆,大夫只说寒气入心,悲恸过度,伤了体脉,回天乏术。
他听了只觉遍体生寒,怏怏的回侯府,哪知马车却在路上被拦住了。
他不耐的掀开布帘,一眼便望见了一身褴褛,奄奄一息,死命揪住车夫乞讨的帝承恩。
那模样眉眼肖似梓元,但才七八岁的女童,眼底的圆滑讨好连成年人都难企及。
这是一个被生活磨砺得只剩下求生本能的孩子,一个濒死的乞儿,对当时的洛铭西而言,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帝承恩要活下去,要活得比谁都好,要活到人上人的地位,就必须永远保住帝梓元的身份。
余生岁月无穷无尽的桎梏和永远抛弃自己的身份来换一条命,帝承恩没有半分犹疑。
无需威逼,无需利诱,甚至在帝承恩被带回府后,他只见过她一次,交代过一次便再也没有见她。
从始至终,这只是一场交易,但是帝承恩……触到了梓元的底线。
“你说得不错,她这一生最难忘的恐怕便是那一日。”
生或死,一念之间,永远比富贵权利来得重要,只可惜那个曾经在街头苦苦乞讨的女童忘记了。
洛铭西望着任安乐,叹着笑了笑,眼底隐有温情。
不远处的假山后,帝承恩皱着眉,望着石亭中畅谈的二人,心底生出古怪的感觉来。
自从上次求见被拒后,她一直不敢靠近洛铭西,生怕他对太子说出自己的底细,但后来却想通了,若她的身份被揭穿,一同倒霉的还有洛家,洛铭西不仅不会拆穿她,反而会保住她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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