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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对着容与摇头,讪讪道,“让大人见笑了,家中仆人没有规矩,我们商户人家,毕竟是不能和为官做宰的比啊。”
这话让容与听出一些弦外之音,心念一动,顺着他的话说道,“徽州文风昌盛,士人辈出,为令公子在此地寻一个先生当不是难事。
江先生注重子弟教育,这便和仕宦大家诗礼之风类似了。”
“不同,大不同。”
江春一径摆首,长叹道,“徽州山穷水浅,土地贫瘠。
历来子弟想要出外发展唯有读书入仕,仕途不通便只能入贾,似我这般。
可即便家资万顷又如何,士农工商,商贾只能排在最末,终究还是输人一等。
所以江某才着意培养族中子弟读书,怎奈何犬子顽劣,不堪教化。
江某想要光耀门楣的抱负,到底还是要落空了。”
容与状似不经意般缓缓说,“令公子毕竟还年轻,未能领会江先生一番苦心。
其实朝廷也有不周全之处,像先生这样在大灾之年肯为百姓慷慨解囊的义商,是应当给予相应的封赏。”
话音刚落,江春神情陡然一震,目不转睛凝视他,“大人此话当真?若江某出资赈济灾民,朝廷会嘉许江某一个官职不成?”
容与轻笑了下,“此事合情合理,为何不当真?”
江春瞬时露出喜色,当即表示,“那江某愿再出资五万两,以安抚凤阳府水患之急。”
“先生稍安勿躁。”
容与微笑摆手,“此事还须呈报朝廷,待皇上恩准之后,我再知会先生亦不迟。”
江春微微一愣,神色中满是急切,“是,是。
那么江某便等大人的好消息。
相信以大人之能,定不会令江某空欢喜一场。”
犹是一场交谈,在双方都满意的情形下结束。
容与一直保持微笑送走江春,待他离去,返身回至厅中,便听到林升长长一叹,“刚才还谈笑风生,人一走,大人就愁眉苦脸上了。”
容与不禁一晒,“这么明显么?”
林升连连点头,不无忧虑,“大人真打算给他捐官?国朝此前,可还没有这样的先例呢。”
容与坐在圈椅上,倦倦道,“国库空虚,太仓银告罄,这些都是真的。
军需、河工、赈灾、营田开荒、海防处处都需要钱。
一旦边疆再有战事起,或是再有大灾至,朝廷便是捉襟见肘。
既然这些大商贾对官爵有所图,我也就趁此机会,为朝廷多纳些钱罢了。”
“大人这话是安慰自己吧,您也知道这事一定得挨骂,不是挨皇上骂,而是挨那些言官们骂。
可恨他们天天坐在京里锦衣玉食,专盯着人错处,骂完这个骂那个的。
真应该派那些人来赈灾,来看看老百姓要是没钱活不下去是个什么情形。”
林升愤愤不平一阵,复又问他,“那方才江春说他要捐五万两,您干嘛不直接收下?还那么谨慎,说等皇上准了才行。
就是皇上日后不准,您收了他赈灾的义款又能如何,他还敢去告您去不成?”
容与被他问的一笑,“事情没办成就收下人家钱财,岂不成了巧取豪夺?”
“那您觉得皇上会准了这事儿么?”
林升谨慎觑着他问。
这正是容与忧虑的,直觉告诉他,沈徽定然会理解并同意他的做法,可随之而来的呢,却是那厢,他要独自一人面对满朝文武的质疑。
晚间回到房里,铺陈好一张空白的奏疏,详陈下捐纳一事的想法,和捐纳方式,斟酌良久,容与还是在起首第一句话,着重写下:“乞不为常例。”
这五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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