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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宴散后,赵朴真在宴上大出风头的事传开,几个从宫里一起来的女官都有些反应不一,虽然面上仍是和从前一样,但到底有了些生分。
花菀背后悄悄和她说:“罗绮说你是运气好罢了!
王爷本来那珠子是要给皇后,被皇后娘娘训斥他耽于玩乐,整日里念头只用在这上头,王爷受了训斥不舒服,才顺手把那珠子顺手赏了跟前人。
还说你赌书那事儿,是人家上官家懒得计较,其实上官小姐才名远播,哪可能背不过你,不过是看你舍不得,不好当面让你丢丑,其实王爷本意也是要让上官家赢了去,没想到你没体会主子意思,争强好胜,王爷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心里肯定不喜欢。”
赵朴真点头道:“兴许是吧。”
心里却想着,这煞神心里的弯弯绕,谁知道呢?
花菀却又提醒她:“听说那个宋霑说要到华章楼和你抄书,王爷同意了,你要小心,万一他和王爷要你……这可和上官公子那不同,上官公子用鹰换美人,王爷顾忌名声没许,这宋霑可是正经举子,又有才华,她们说,若是他开口要,王爷给了,那是重才赠美……可是那可是个老头子,你可小心了……”
这王府里消息传得真快,小人们自有小人们的消息渠道,但是整个王府却仿佛漏风一般,下人们肆无忌惮评论主子,连她们几个宫里来的,在宫里规矩森严,现在却也开始随波逐流起来。
李知珉倒没有什么不喜的神色,他给赵朴真说宋霑的来历:“宋霑少有神童之名,在乡里曾连第榜首,文采斐然,文如青钱万选,后来得中举子,便不肯参加科举,圣后之时曾下诏召他入朝,他辞了,说不欲事女主,圣后当时很是没面子,却也拿他没办法。
到先帝之时,严荪曾召他入朝,他又以母病辞官,到了父皇这一朝,因东阳公主不喜他,以为他以拒官求名,沽名钓誉,实无才干。”
“他说要亲自来抄书,我已许了他每日来华章楼,你到时候接待他便是了,华章楼上下尽你调配。”
邵康却对赵朴真道:“抄慢些,让他多来几次,”
他面有喜色:“此人在士林中颇有名望,便是不肯投效王爷,只要有来往,千金买骨,王爷不愁没有人才来投。”
李知珉微微一笑:“宋霑性情乖张,嘴巴刻薄,亲近反易招其辱,到时候又被他拿去做名声,太也划不来,还是顺其自然,不必刻意结交。”
赵朴真听他说得促狭,不由好笑,李知珉看她嘴角微弯,不由也多说两句:“但有才学之人,总不肯愿意胸中所学就此埋没,少不得喜欢炫耀一二,此人又兀傲清高,你多哄哄他拿出些真才实学来,和他多学点儿。”
时近六月,华章楼如今槐树上正开花开得热闹,宋霑进了华章楼,看到庭前累累的槐花,已是精神一振,毫不见外地叫赵朴真:“丫头不忙别的,先把这槐花扯上几把,蒸上再说,不要叫别人做,不干净,你自己来。
还有,叫人去井西巷那边沽的重阳酒来,和他说是我老宋要的,要冬天酿的,不要最近的,不许掺水了。”
赵朴真叫了个小内侍来交代人摘花买酒,又问宋霑:“先生,房里已在房里抄书?”
宋霑不以为然道:“急什么,就设在这廊下敞亮,还可以吹风。”
又亲自站在树底下指点着小幺儿摘花:“树顶上的太嫩,向阳那边又太老了,这边,这边。”
之后又指点赵朴真洗净沥干水,洒上面粉,上屉蒸好,拌上酱油香醋蒜泥等作料,眼看着正好重阳酒也买来,便自己坐在书楼廊下,自斟自饮,看着赵朴真写了几张,又就着写下的内容,或赞许或批驳,激扬文字一番,眼看太阳偏西,才酒酣面热心满意足地去了。
这一日下来,也不过写了几段,这么看来,一本书等赵朴真默完,却也不知哪年哪月了。
第二日来,赵朴真乖觉,算好了时辰摘了槐花蒸上,又提前让人沽了酒来,没想到宋霑却自己带了一包袱的榆钱过来:“路上看到新鲜的,买的,丫头蒸上,蒸上,和昨天一样。”
又喝了几段,宋霑喝多了,一旁高谈阔论,又叫赵朴真找了另外一本书来,指点着评论,说得酒兴起了对赵朴真道:“琴棋书画,哪样我不会,教你一样,包你就算离开王府,也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赵朴真想到李知珉果然说中了,忍不住抿嘴笑,宋霑看她没有说话,急了:“你以为我是胡夸口?我告诉你,多少人找我拜师,我都没有教,要不是看你女娃娃天资不错,勉强能学到老夫一两成本事吧,奈何身处低位,白白糟蹋了这天分,我才愿意教你。
我告诉你,你学会我的本事,王爷不敢再以婢待你,对你有好处。”
赵朴真笑道:“我听先生曾拒为妇人臣?”
宋霑一怔,却已明白她的含义,喝了一口酒道:“你是疑我既看不起妇人,教你是别有用心?”
赵朴真道:“听说圣后学问很好。”
宋霑道:“高宗多病,奏折全是她一手批阅,一批就是十数年,中宗博学多才,诸臣拜服,而他的学问,也是圣后亲自教出来的,你说呢?若是她不称帝,也算得上是一代贤后,惜乎她非要逆流而上,逆天而为,强求正位,为此斩杀忠良,豢养酷吏,罗织罪名,排除异己,这执念一起,便已非凡妇,而是枭雄,枭雄既出,天下大乱,豺狼当道,生民涂炭。”
赵朴真想了下道:“她比之列朝代皇帝,可有逊色?”
宋霑肃然道:“列朝列代皇帝,多有庸者,大不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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