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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越走越远,城市已经在完全看不见的地方,在密林的最深处,是许多徒步人员梦寐以求的雪山之色,天气很好,碧空万里,蓝色如此纯粹,仿佛整个人都会彻底地融化其间。
她几乎想松开操纵杆,连飞机本身都似不存在了,他们浮在空中,在湛蓝的天体下,她与他,这样相对着,相坐着,仿佛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在林荫尽头的咖啡馆里,在悠扬婉转的saxphone里,她无奈而亲切地问他。
“——为什么不做手术?”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笑。
他的脸上已有浅浅的法令纹,但是不明显,让那张脸显得更加深刻,宛如大理石的雕像。
“其实我懂。”
苏瑞轻叹。
“嗯?”
“从来名将似美人,不许人间现白头。”
苏瑞摇头,“你太骄傲了。”
太骄傲,从不肯让任何人去操控他的人生,即便是死,他都不会假手于人。
所以,他甚至不会去冒险,一生至此,于他,已经无所谓懊悔了。
他不会把最后的时刻变成别人手中的傀儡。
他仍然只是淡淡地笑着,对苏瑞的话不置可否。
“我也要死了,你知道吗?”
苏瑞转回头,望着前方的路,轻轻地说。
他“嗯?”
了一声,深深地看着她。
“晚期,发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个时候,医生说也许还有一年,运气好,就还有两年。
我的运气不好也不坏,大概只有一年半。”
苏瑞仍然微笑着,很淡然地说:“现在,母亲已经过世了,事情都安定下来了,我想,我会重新回到医院吧,也许会做化疗,然后变得很丑很丑,头发也会掉光,不过,都没关系,我想活着,使劲地活着,哪怕多一天也好。
我想看着乐乐长大,看着大家都会变成什么样子。
——生病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活着便是比任何事都勇敢的决定。”
顿了顿,她转头看着他,“所以,不要当懦夫。
无论你在哪里,我希望你活着,在我离开之前,绝对不要,先我而去。”
他仍然只是微微地笑着,倾听着她的话语,专注,而耐心。
苏瑞却在此时泪盈于睫。
风仍然呼啸不止,身边的人影却变得越发薄淡,终于一点一点消失,她的手仍然牢牢地握着操纵杆,身边冰冷的副驾驶位,空无一人。
机翼在树梢上一掠而过。
她将飞机重新停在了许少白的小楼后,然后,在他惊疑的目光里,她微笑道:“放在这里吧,如果他不能亲手将它送给我,那就是你的了。”
即便是送礼物,她都不需要他再假手于人。
“……我没想过你会回来。”
许少白很诚实地说。
在飞机升起的那一刻,他以为,苏瑞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忘记了他的许多记忆,可是,在他见到她的那一刻,他才明白,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譬如坚持。
他以为……
“以为我会殉情吗?”
苏瑞好像听见一件无比好笑的事情,“你以为我那么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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