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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我只要醒着,就在店里。
从开张,到打烊——有时候我把郑成功也带来,因为三叔马上就要做手术了,只有打开他的胃,医生才能判断那片阴影究竟是否凶险,所以这种时候我不想再让三婶为了我的事情操心了。
我可以把他的学步车固定在吧台后面的一角——反正他也学不会走路,最多只是勉强站立一下而已,给他一个玩意儿,有时候是赠送给顾客的钥匙链,有时候是一个空了的放糖的小铁盒,他都能津津有味地玩儿上好半天。
我坐在高脚凳上面静静地俯视他,总会突然觉得他是一株隐藏在灯光森林里的小蘑菇,完全看不见吧台的城墙后面那些晃动着的脸,客人们的笑声或者低语对他而言不过是刮过头顶的风。
我知道茜茜她们这两天很不舒服,我从早到晚都在那里戳着,让她们不好溜号,其实她们多虑了,因为我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发呆,神志根本就是涣散的。
我只是想尽量减少去三叔家的次数,我不想看见西决。
但事情总是这样的,怕什么就来什么。
有天夜里,他一个人来了,隔着吧台,郑成功非常热情地从学步车里抬起头,在收银机器的响声里对舅舅一笑。
“别带他来这种地方,空气不好。”
西决说,“我可以每天到你那里去看着他,直到你回家来。”
“谢了,”
我故作轻松地说,“雪碧也慢慢大了,大晚上的总是和你这个岁数的男人同处一室不大好……”
“乱讲些什么!”
他抬高了一点儿音量,“就这么定了。
明天晚饭以后我就到你家去。”
他语气里真的有了点儿恼怒,于是我便不再做声了,我本来想明知故问:“每天晚上到我那里去,你不去见江薏么?”
——但终究还是咽回去了。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压力,听三叔说了那件事情以后,我常常会突然觉得,我没有了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地嘲弄他的权力。
更过分的是,我不再嘲笑这个眼下变得很怕他的自己——似乎这怕是理所应当的。
我知道他和江薏正在冷战中。
不用从他嘴里套细节了,反正每天凌晨江薏都会打来电话告诉我。
她总是很急切地问,“东霓,他今天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他真的什么也没说?”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西决来这里跟我要酒。
我给了他一个瓶子和一个杯子,跟他说:“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他喝完一杯以后,突然对我笑了,他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27了。”
“该死。”
我用拳头砸了一下脑袋,“三婶这两天是因为三叔的病,心里太乱才会忘记的,不然她早就要张罗着做长寿面……”
我很心虚地替三婶解释,其实也是替我自己解释。
“我知道。”
他淡淡地笑笑。
可能因为我不敢抬起头仔细看他的脸,一时间没有注意他喝了多少杯。
“其实,”
我犹豫着,选择着措辞,“你跟江薏一起去北京挺好的。
她碰上的是个很不容易的机会,你也……多替她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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