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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和意外总是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大壮做完好事就志得意满地施施然离去了,陈兮和方岳都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
一辆汽车飞驰而过,溅起路边的大片水花,水花像利剑飞舞,和从天空砸下的瓢泼大雨撞击在一起,又难分彼此地跌回大地,胜负不知,奄奄一息。
先前撑伞紧挨着走的两人,剩下的路程隔开了一拳距离,双方半边身体都淋了个透湿。
一路沉默到家,陈兮开门,方岳把雨伞放进门口伞架,换好鞋,方岳拎着水果往厨房走,没走几步路,方岳手上重量骤轻。
大约是果杆把塑料袋戳出了洞,到这里撑不住,洞彻底裂开,咚咚几声,水果滚落一地,敲碎了最后的宁静,仿佛是最后一滴雨水绽落到了那层已经洇湿了的窗户纸上,脆弱不堪的窗户纸撑得过一时,撑不到终点,这一刻,它终于洇裂开了。
来了,陈兮叹气:“我装什么了?”
方岳说:“你看着我这样是不是像在看戏,特有意思?”
方岳:“既然不是,那我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原来是激将法,陈兮中招,她静了两秒,问他:“你想说什么?”
外面在下雨,天色昏暗,客厅里没开灯,一切看起来都影影绰绰。
两人站着,脚边是一地凌乱水果,这场坦白局由方岳先开始。
他神志不清地买了一堆数学相关书籍,就为了挤开贾春陪她玩纸上游戏,占据她饭搭子的位置。
他脑抽地为她买了一行李箱的生活用品,就为了让她在酒店住上舒适的一夜。
他私下还在学手语,就为了能和她家人顺利沟通。
这场坦白局开场就是王炸,陈兮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直白,她生理意义上的心乱如麻,旁边像是堆着篝火,脖颈脸颊烧得滚烫。
陈兮觉得冤枉:“我不知道你看了什么数学书。”
方岳买了书躲在房里手不释卷,她没有透视眼。
那一行李箱的生活用品,她认为是他突然追求生活品质。
他学手语也并不奇怪,这就类似他多学一门感兴趣的外语。
方岳并没有揪着陈兮这回答不放,他话锋一转,把问题调回到了开头,“你怎么不认为那次打架是我在见义勇为?”
“……因为你太冲动了。”
他看到方茉和陌生男孩抱在一起也只是皱了下眉,可那天在篮球场,他冲动得完全不像原本冷静自持的他。
方岳听完这解释,也没有顺势继续,他完全不按牌理,突然又问:“那你那回在酒店,难道没看出我的房间没有旅行床套?”
那晚陈兮来他房间送泡面水,他的房间是什么情形,陈兮看得一清二楚。
方岳这番忽上忽下,不按顺序来的问话技巧,终于把陈兮打得哑然失语,她的大脑不能在这种凌乱情况下做出敏捷反应。
阳台门敞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让客厅没陷入完全的沉默,方岳静了静,低声对她说:“你之前说过,你之所以不会独自进别人房间,不是因为你应激,而是因为你不想。”
当时家里遭窃,王阿姨暗指陈兮是小偷,方岳把陈兮带进他卧室,陈兮的原话是:“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我觉得我也不是有什么应激障碍,就好像我知道我不爱吃大蒜,所以我没必要吃大蒜。”
她的自我麻醉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她把一切不合理的现象都自动合理化,这是她趋利避害的一种本能。
方岳轻声问她:“你这么聪明,真的是之前都没看出来?”
她想起那天她从洗手间出来,站在二楼玻璃护栏前听着楼下的争论,没人发现她当时在场,当王阿姨说出“你们说,会不会是陈兮”
这句话后,方岳是第一个开口的人,他脱口而出,果断至极,他说“不可能”
。
那时她就静静看着楼下的方岳,生理痛的冰冷手脚有了一丝暖意。
运动会上张筱夏问她方岳为什么找她做饭搭子,她其实明白张筱夏的暗示,青春期的男女生就那点暧昧事,但她觉得方岳是为了合理避嫌,不给潘小溪造成困扰。
那天在酒店客房,她拿着折叠烧水壶给方岳的泡面桶倒水,她看到了标间两张床都是白色床单,并没有套上旅行床套,但这一幕在她脑中就像风过无痕。
陈兮自动将一切事情解读得合情合理,就像她认为她不独自进别人房间不是因为应激,而是她不爱这样做。
原来这一切是她趋利避害的本能吗?
方岳看着她小脸上一片茫然之色,就像婴孩第一次在镜中看见她自己,又像小蝴蝶从破碎的磨砂玻璃瓶中飞出,在新世界中扑扇着翅膀,陌生又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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