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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珍珠出嫁（第1页）

四十二珍珠出嫁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第二年。

二月的一天，和煦的春风吹拂着陕北大地，阳光暖融融的，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一大早奶奶、爷爷就去前院了，妈妈给弟弟穿好衣服也抱着去前院了，像这样的情景，已有六七天了，因为珍珠要出嫁了，他们都去帮忙，那时候，是一个手工的时代，喜宴上需要的每一样食材，都要主家亲力亲为的去准备，往往他们从半年前就推磨碾米的开始准备了，甚至像猪肉的储备，都是从前一年就开始了，因为一头猪的生长周期至少需要一年，有些食材甚至更早，像我家的猪耳朵，我从来就没有吃过，因为妈妈要带到外婆家，为将来给舅舅娶媳妇时备用，那一盘凉拌耳丝，跨越了时间，跨越了地域，甚至还凝结着不为食客所知的血缘亲情，最后才能来到餐桌，毕竟每头猪只长两只耳朵，在那个没有规模化饲养的年代，每一样食材的凑齐，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

珍珠要嫁人的消息是我早就知道的，因为打柴奶和打柴爷忙活足有半年了，今天推磨，明天碾米，后天缝被子，珍珠更是闭门不出，整天在家里做鞋绣花，准备自己的嫁妆，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说话了，每次去前院都看见她坐在高窑的小院里低头绣花，防止手上出汗，污染了嫁妆，她都是一只手里拿一块干净的白布，然后隔着白布拿着绣品，看着她对嫁妆的那股认真劲儿，我也就不想打扰她了。

我一直盼望着她快点出嫁，一是我喜欢热闹，想感受婚宴上那欢乐的气氛，二是，我想吃宴席，这不是天天都有的，我一天天地盼望着，经常问奶奶，珍珠啥时候出嫁。

“快了，快了。”

奶奶总是用这两个字来敷衍我。

然而第二天来了，珍珠还没有出嫁，我就又问奶奶：

“珍珠到底啥时候出嫁？”

“快了，快了。”

这是一个遥遥无期的答案，我有些不耐烦了。

“天天快了，可就是不出嫁。”

“再急，就把你出嫁了，”

奶奶说，“珍珠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要是能把自己出嫁了，我就天天出嫁我，天天吃宴席。”

“头发黄斯斯的，还想嫁人，你看谁要你，你会做鞋吗，你会绣花吗，”

奶奶呵呵地笑着指着我的额头问，“不得了，还想自己吃自己的宴席，说出去，真正笑死人。”

“就你笑，谁敢笑，敢笑，我就把他家的灶台捅个窟窿。”

我白了奶奶一眼，出门去了，珍珠什么时候出嫁，只有耐心等待了，就像每年春节前杀猪一样，天天嚷着要杀猪，可就是天天不杀，把我的胃口吊得很高，害得我食而无味，老想着猪肉的美味，往往到年跟前了，可奶奶还是不杀猪，问的急了，奶奶说再嚷嚷就要把我塞到猪屁股里一样，让我爬进去吃个够。

诚然，猪屁股是不用爬进去了，猪最终还是杀了，我也不用出嫁自己，因为珍珠出嫁的日子，还是来了。

那天，正午刚过，前院人声鼎沸，鞭炮齐鸣，唢呐齐奏，珍珠要上马了。

啥时间，六匹牲畜已披挂整齐，领头的是一头蒙古骡子，毛色青白相间，高大威武，精致的马鞍上驮着一套大红的被褥，像一座绵软的小山，额头上是一束红绸扎成的大花，脖子上挂着一串铜铃铛，这是珍珠的女婿从蒙古带来的骡子，这里要交代一下，珍珠的女婿是蒙古族人，以前和他父亲经常来樊学集市，贩卖牲畜，吃住就住在打柴爷家，一来而去，小伙子就喜欢上了珍珠姑娘，由于打柴爷就一个女儿，两家商讨后，小伙子就入赘打柴爷家，这头骡子就是作为聘礼带到打柴爷家的。

这里的习俗，就是入赘也要像嫁人一样，礼节一样都不能少，而姑娘上马时的三吹三打，就是正式拉开婚礼的序幕。

打柴爷就一个闺女，所以婚礼的规模在当地都属上乘，六个唢呐手，两个铜锣手，还有一个鼓手，这比起多数人家的两个唢呐手，档次就已经提高了不少，一时唢呐手在门前吹奏起了欢快的乐曲，鞭炮齐鸣，六匹牲畜披挂整齐地等在门前，领头的骡子可能是受了鞭炮和唢呐声的惊吓，变得狂躁不安，几次都凌空跃起，两边的蒙古青年死死地抓住缰绳，一边不停地抚摸，使其安静下来，但是这头骡子，生性猛烈，不停地咬着马橛，前蹄不停地刨着院子。

好一通地三吹三打过后，珍珠穿着红色的嫁衣，头蒙红绸，被她的蒙古新郎抱了出来，放上了焦躁不安的骡子背上。

鸣锣开道，唢呐手掉头走在前面，引领着迎亲队伍向院外走去，我不知道他们要把珍珠娶到那里，后来才明白，他们只是慢吐吐地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因为婆家在蒙古，条件限制，不可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乐根拉着那头骡子，这就是拉马娃，珍珠的身后还坐着来望，这是压马娃，都是当地传统婚礼必不可少的两个孩子，就像现代婚礼的花童一样，也是一种吉祥美好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