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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吟片刻,忽然展眉道:“今日季天鹏不过送来两挑贺礼而已,倒把咱们弄得这么惶惶。
倘若叫他知道,岂不正投下怀?他季家如今虽后头有人,但往后咱们多加小心,做好自己的事,静观其变。
无事,以不变应万变,有事,则随机应变便是。”
绣春微微一笑,点了下头。
陈振看她一眼,“我听你姑父说,前些日你在药厂做得不错,不惧苦累,这很好。
明日起,无事再多多过去,多留意里头老师傅老把式是怎么干活的。
这做药啊,我跟你说,别看就那么点事,门道可不少呢。”
陈振这话,绣春确实认同。
恰前几日,逢春秋二季配制兔脑丸的春时,她见几十名药工往野兔腿上拴了绳,牵着在个大院子里来回奔跑,跑了至少两刻钟,这才将兔收拢,迅速砍头处理。
当时有些不解,便询问负责的师傅。
经他解释,这才晓得,这样来回奔跑过后的兔子头部充盈活血,兔脑中的激素得以充分发挥,用来配药作产妇催生之用,更有效果。
乍听有些玄,细思之,却也不无道理。
故此刻听陈振这样教训自己,便点头称是:“我晓得了。
我要学的地方确实还有很多。”
陈振满意于她的态度,端详她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道:“绣春,我掌了金药堂大半辈子,何尝不晓得这是桩艰难事?让你一个女儿家来守灶,更是难上加难。
只是爷爷也没法子。
这是陈家的家业,必定要有人接手下去的,你不会怪我今晚自作主张,强行推你出去吧?”
绣春默然片刻,终于道:“倘若我能,我尽力。”
短短几字,陈振却似听到了莫大妙音,目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点头道:“你肯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咱们陈家是商家,却又与普通商家不同。
要谋利,更要顾义。
不敢说济世救人,却必须汲汲小心,因咱们所造之物,关乎百姓体肤,人命大于天,须时刻牢记正义明道,以信立本。
这话,你可听懂了?”
绣春起身到了他面前站定,恭敬地道:“孙女听懂了,也记住了!”
陈振微笑点头,俄而,叹息了一声:“每一个金药堂的接承人,从上辈那里得到的第一段教训就是这个。
想当年,我也曾对你伯父、你爹教导过这段话……”
他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神色转为惨淡。
绣春压下心中的难过,忽然道:“爷爷你稍等。”
转身飞快跑了出去,很快,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双崭新的黑面白底布鞋,在陈振惊诧的目光注视之下,递到了他面前,微笑道:“几天前才晓得您今日过寿,一时也准备不好别的礼,我又笨,只会做鞋。
所以赶着做了一双,当做孙女的寿礼。”
陈振接过,双手竟微微颤抖,只不住点头,道:“好,好……”
再无别话。
这布鞋,是绣春前头几天,悄悄量了他的旧鞋尺寸,然后趁空连夜赶着做出来的。
此刻见祖父这欣喜样子,想起当初自己给父亲穿鞋时的一幕,不禁也是黯然。
陈振小心地放下鞋子,抬手不经意般地掠了下眼角,看向绣春时,面上已然含笑,道:“不早了,你去歇了吧。
明日起,爷爷便要叫人把咱们家门槛的铁皮再包一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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