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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残留 四（第2页）

这一年，陈皇后阿娇病逝，最后以翁主之礼与其母馆陶大长公主刘嫖一起葬于窦太后陵墓侧，即陪葬于汉文帝的霸陵。

陈阿娇葬礼不过草草了事，她早已是一介废后，早已不用在乎那属于皇后的葬礼仪式。

这些日子，刘嫣的病也大为好转，只是更加沉默了，就连霍去病在她的身边，她也说不上几句话，大多时候，都是安静地听着他口若悬河地说着什么。

平阳看到刘嫣这样心里也暗暗难受。

其实平阳很明白，她刚刚知道自己有娘亲，然后却又失去了。

一个九岁大的孩子，怎么还能要求她像平日一样。

只是霍去病，依旧会每日来陪她说说话，就算她只应几声也是好的。

这一日，刘嫣却破天荒地跟他说：“去病哥哥，你今晚别回去，在这儿陪着我好么？”

这是她这几日来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他自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可答应后，他立刻就后悔了，心里发慌。

她究竟要干什么？

果然，夕阳渐渐沉下，只有一缕缕余晖还回荡在天际，刘嫣就提着一个差不多有她半个人大的篮子，蹑手蹑脚地摸进他的房里。

他正手握一卷兵法细细研读，见她进来，一时很是高兴，正要开口说什么。

她却朝他做了一个“嘘”

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道：“去病哥哥，你带我去个地方好么？”

他对她一向有求必应，不知不觉就猛地点头同意。

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牵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左顾右盼地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越走他越觉得不对劲儿，忍不住问她：“嫣儿，我们要去哪儿？”

她回头又冲他狡黠一笑，做出“嘘”

的手势要他安静。

等到了马厩，她让他挑了一匹不错的马匹，问道：“去病哥哥，你会骑马吧？”

他差点儿没被她气死，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我要是不会，那你会么？”

她吃吃地笑了，“那我们走吧！”

“等一下，”

他拉住想要骑上那个比她个头还高的马匹，“你还没告诉我，我们要去哪儿，去做什么呢？”

她也意识到这些，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坚定地说道：“我们去霸陵。

我想去看看我娘。”

说完，她的眼中泛起一丝迷雾，嘴唇抽动着。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将她抱上马，自己也骑了上去，搂住了她瘦小的身体，那个大篮子挡在她的身前。

加紧马肚，他说了一声“坐稳了”

，马儿就跑出了平阳公主府，在长安城宽大的街道上飞驰着。

天气依旧接近中秋，带有些许寒意的空气簌簌从他俩的耳边划过。

可是刘嫣顾不得这些，一心只想见自己娘亲最后一面。

等他俩到了霸陵，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秋天的空气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流进刘嫣漆黑的眼睛里，带来了丝丝水气。

来不及打量周围的景色，摸黑到了陵园之东的从葬地区，陈阿娇的墓前，几个大字映入眼帘：“陈氏翁主之墓。”

轻轻抚摸着这几个字，它们像刀一样深深扎进刘嫣小小的心脏里。

娘，我来看你了。

虽然我只叫了你一晚上的娘亲，可你终究是生育我，给了我生命的人。

她双腿规矩地跪在陈阿娇的墓碑前，从那个大篮子里拿出两支蜡烛跟一打冥纸，平整地放到地面上。

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火折子，扒开吹了吹，点点火星泛起。

顺手拿起一支细长的蜡烛，用那些零碎的火星点亮了那只烛火。

她想，这幽幽的烛光是不是会让母亲在黑夜里，不再那么孤单。

随后，她呆呆地望着那些光芒，火光照耀在她的脸上，红彤彤的。

可映入她眼睛的火，却依旧迷雾重重。

霍去病一直站立在她身后，安静地注视着她所有动作。

他觉得自己眼睛酸涩难耐，却不知该做什么好。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可以就这样静静守在她身边，就算没有只言片语，没有海誓山盟，但是能看到彼此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