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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哀。
厉先生节哀。
厉长风觉得这五个字不断地在耳边响起,就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了这五个字,孤零零的五个字,他却听不明白。
他也看不明白,有什么在白布底下,露出来裙子一角,浅蓝,像海水翻卷的纹。
他不敢去掀开它。
他不敢去看。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在意这个人的,这个人多讨厌啊,她总出现他的面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不断地,像很淡很淡的一抹影子,就是抹不掉,无处不在。
他有多渴望摆脱她,直到——
他终于摆脱她了,不是吗。
他也没有离婚——他没有违背他当初的誓言,他没有离婚,但是他成功摆脱她了,他该高兴才对,他应该能够笑出声来,然后找上三五个知己,去喝一杯,说说他这几年有多不容易,说说繁弱这几年有多委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笑不出来,不止是笑不出来,他的眼睛甚至没有能够成功从那角蓝裙子上移开。
他记得这条裙子——
已经很旧了。
奇怪,他怎么会去注意这些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比如这条裙子。
这条裙子看起来实在眼熟。
厉长风觉得自己会想不起来,但是以他过目不忘的记性,怎么可能想不起来。
那还是在婚前。
尽管婚礼的整个流程大多数都是她在操办,他也陪她逛过一次商场,漫不经心地,不很耐烦的,买了戒指,还有这条裙子,就挂在橱窗里,她一眼就看中了,过去这么久,他还记得她当时灿烂的笑容。
书上总形容人的笑容灿烂得像个孩子,大概是因为只有孩子的笑容才这样无忧无虑,耀眼生辉。
以至于他一直都记得。
以至于这时候他会想起来。
想起她穿上这条裙子,在镜子前左顾右盼,明眸善睐。
其实并不是太久,两年、三年?不想就不想,想起来就好像是昨天,而那双眼睛,现在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看不见了。
他不敢上前一步,掀开白布,看看底下的人是什么样子,看看她的眼睛。
她还会笑吗?
她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吧。
她说她要离婚,倔强的眼神。
他说你与其打离婚的主意,不如去死。
然后她就真的死了——她一直很听他的话,她很爱他。
他根本不知道缘由,他根本不记得生命里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也许她与他说过,但是他没有听见,她像是突然冒出来,就已经爱他至深。
有句话说,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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