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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凤台说:“那个也不听的。
先父是西洋留学回来的那一批,我们姐弟几个自小听西洋音乐。
这些戏——不大懂。
倒是扮相,和人,看着很热闹,有意思。”
老头子摸胡子笑:“二爷这个话,已然懂了一半了。”
又感叹道:“世道变了,你们这辈儿的年轻人,都不爱听戏了。
我府上的少爷小姐没一个要听戏,反而去喜欢那个没唱腔的,叫什么来着?”
另一个接口:“话剧。
是话剧吧?”
“对对,话剧,话剧!
你说说,这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他们都不爱了,去学那个西洋人的,可不是要亡国了么。”
两位老人说到伤心事,兴叹了一阵。
一会儿垫场的演完了,商细蕊出来了,一身浓艳的贵妃妆扮,头上的珠宝闪得人眼晕。
程凤台看着他,心说这就是商细蕊了,怎么五颜六色的,看上去很瘦小嘛。
倒是察察儿比较兴奋,捧着一杯茶,目不转睛地望着商细蕊,觉得他珠光宝气明眸如翦的非常漂亮。
商细蕊一出来就有人往上扔大洋和珠宝,喝彩此起彼伏,他还没唱呢,下面就瞧出好来了,也就商细蕊有这个待遇。
察察儿头一次见识到这个玩法,眼里闪亮亮的好像很有兴趣。
程凤台笑了笑,往身上一摸,没有带钱,况且扔钱也没有意思。
手表,手表一扔就坏了。
褪下中指一个翡翠镶面的金戒指放到察察儿手里:“来,察察儿也来一个。”
察察儿走到栏杆旁边探出身子,拿戒指对准了商细蕊用力一掷。
她眼里只看住商细蕊,朝他一扔就扔得太准了。
戒指砸到商细蕊的眉骨上,把他打得头微微一偏,眼睛很快溜过程凤台的包厢。
程凤台心道一声糟糕,那金戒指沉得很,这一砸,怕是要淤青了。
察察儿也慌了神,小跑回来拉住哥哥的衣袖,有点恐慌。
两个老头子反而哈哈笑道:“三小姐好手气!
这手劲儿不小,准头儿也不小啊!”
程凤台觉着很奇怪,心想他们不是商细蕊的戏迷么?怎么看到商细蕊被砸了一下子还那么乐呵?再一想,嗨!
又把这儿当成上海的歌剧院了。
在这里,戏子和婊子是一层的人——不是人,是玩意儿,有钱就能随便揉搓的玩意儿。
程凤台想到这里,心里就不大舒爽,在上海家里,在他父亲的教育里,佣人给他端杯茶他都要道一声谢谢,因此骨子里很看不惯国人的这些尊卑意识。
拍拍察察儿的背让她坐下来,说:“不要紧,我们察察儿不是故意的,待会儿哥哥带你去给他道歉。”
两个老头子都对程凤台的作风比较了解,暗暗的了然一笑,心说道歉是假,程二爷这是在找辙相看戏子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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