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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皇帝的罪己诏才颁下,湖寻两州的暴雨是否停歇尚不得知,倒是京城——信都纷纷乱乱的下起了蒙蒙细雨。
屋檐瓦当处滑下细密的雨帘,透过雨帘望去,古树疏桐的枝干末梢朦朦胧胧地向天际探去,不经意间便在廖远的天青色中洒下枯黄的树叶,飘扬伶仃地与巍峨皇城若隐若现的一角相接。
红罗炭在火炉内相互交错的架起,围坐簇拥着升腾而上的火苗,其上置有水壶,咕噜闷响间或,氤氲水汽蒸腾。
余光中瞥见一人一伞自远处而来,手捧书卷的宜阳嘴角微勾,身后机敏伶俐的婢女立时添了一盏茶,暗绿色的茶叶在滚烫的水中挨个舒软展开,三三两两地沉入水底,清郁的茶香伴着水色的深浅变化而愈加浓烈。
步入廊下前,将纸伞递给内侍,陆禾又脱下身上所披油衣,自有婢女接过。
“殿下。”
陆禾向宜阳躬身作揖。
陆禾今日未着官服,淡绿色直身,衣料轻薄,其上自两肩至衣摆,点缀着墨染清荷,摇曳清丽,腰间玉带系得紧实,盈手可握的纤腰曲线与往日相比更显分明,白色缎靴上沾了泥泞水渍,却丝毫不因此而削减她好似纤尘不染的气质。
宜阳将视线收回,捏着茶盏轻啜一口,淡淡道:“坐下说话。”
按理说矮几相对各有一坐榻,今日却只在邻近宜阳的一侧安置了一榻。
陆禾微怔了怔,使眼色向宜阳身后的婢女求助,那婢女却作视若无睹状,只得硬着头皮盘腿坐下,生怕宜阳与自己离得这般近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棠辞在京并无亲戚依靠,秦大人是棠辞的老师,乃使她留在尚书府安心养伤。
臣方才往府上探望过了,瞧她正与柔珂郡主谈天说笑,面色红润言辞平缓并无不妥,她还托臣向殿下致谢。”
放下茶盏,手指不经意间触及陆禾的左手,宜阳被冷得一颤,侧脸瞥向陆禾,见她约莫是穿得少了些身子隐隐发颤,眉心蓦地蹙紧,向婢女使了个眼色,才疑惑道:“柔珂?”
宜阳与柔珂并不熟识,只是向来节庆宫宴时不免见过几眼,依稀记得是个淡漠清寡的人物,怎会和棠辞相好?
“说是在京郊碧云寺里相识的,颇为投契。”
陆禾将双手凑近火炉旁暖了暖,往手心里呵了热气,搓暖。
倏地双手却被人夺了去——
在廊下候了陆禾一个时辰,宜阳的双手早被炭火烘热了,将她的手搁在掌心里细细揉搓,一面抬眼取笑她:“我莫是克扣你月俸了?深秋天冷,连件夹袄都舍不得花钱买么?”
桃花眼浅浅弯着,墨黑的瞳仁里满是真挚,寒凉的双手在宜阳温软细腻的掌心里缓缓有了知觉,陆禾呆愣愣地看了半晌,这才想起此举逾矩僭越了,忙欲将手抽脱:“殿下——臣,臣惶恐……”
她情急之下手劲不小,宜阳使力拽住之时,牵扯了右肩的鞭伤,不禁疼得两道眉毛扭在一块儿,轻轻地吸了口气。
“殿下?”
陆禾只知昨日宜阳进宫,不知她在宫里发生了何事,此刻只以为是自己力度失控弄疼了她,忙挣脱双手,伏地叩头,“臣该死。”
宜阳听了更是胸闷气短,不就初见时扒了你的衣服么,至于此后成日里将我当作洪水猛兽一般?
捧着手炉而来的婢女见状忙抢上前探视,急道:“殿下,可是伤口疼了,奴婢去唤医官过来?”
陆禾闻言抬起眼皮才见那婢女轻手轻脚地拉下宜阳的衣肩,一道两指粗细的红肿伤痕横亘其间,还沁着些许血点子,瞧着甚是瘆人。
“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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