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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瞳呻吟了一声。
妇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讶然开口:“莫非,你是想逃走吗?”
她那时太疼了,疼得说不出话来,几乎要将唇要咬破。
芸娘的声音不紧不慢传来,像一个摆脱不了的诅咒。
“当年你将自己卖给我,换了你一家四口人命,债务未清,怎么就想走了?”
“你想逃到哪里去?”
正是春日,山上的雪化了,融雪后的泥土比冬日还要更冷,仿佛能渗到人心里。
陆瞳知道自己逃不了了,于是艰难开口:“对不起,芸娘,我、我想家人了。”
芸娘叹息一声。
她说:“当初你我约定时,已经说得很清楚,除非我死,否则你不能下山。”
她瞥一眼陆瞳痛苦的神情,唇角一勾,“明白吗?”
倘若之前的陆瞳还不明白,那么在那一刻的她应当已经明白了。
她无法离开落梅峰,芸娘也不会允许她离开。
芸娘是天下间最好的医者,也是这世上最高明的毒师,早在陆瞳不知道的时候,芸娘就已对她下了毒,她永远也无法离开落梅峰。
陆瞳的眼泪流了下来。
小女孩向前爬了两步,身畔是因跌倒散落了一地的肉干和干粮,她爬到女子脚下,抓住女子裙角,如初见那般哽咽着恳求。
“芸娘……我错了……我不会再逃了……”
“救救我……”
不能死。
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见到爹娘兄姊。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谋算将来。
山间春雪半化,红梅玉瘦香浓,芸娘的裙角也沾染淡淡梅香,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许久——如过去无数次那般。
她蹲下身,将雕花灯笼放到一边,掏出绢帕,轻轻替陆瞳拭去额上汗珠,微微地笑了。
“我原谅你,小十七。”
“这次就当给你个教训,日后别再想着逃走。”
她认真地、如一位年长的师父般耐心对她教导。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你,要守信啊。”
……
清月幽幽,窗外冷蕊未开,只有嶙峋梅枝映在纸窗,留下一幅绰约剪影。
满地狼藉里,陆瞳仰躺在地,浑身上下被汗浸得湿透,如多年前在落梅峰一般,无声地诵背。
“宠辱不惊,肝木自宁……动静以敬,心火自定……饮食有节,脾土不泄……调息寡言,肺金自全……怡神寡欲,肾水自足……”
会熬过去的,所有的痛都会熬过去。
这么多年一贯如此,没什么不同。
小院里隐隐传来女子低声的啜泣,那是夏蓉蓉在屋里同香草哭诉。
于是小屋里那一点点微弱的呻吟,也就被掩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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