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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哈哈大笑,道:“知我者,子房也。
来,我敬你一杯。”
张良轻抿了一口酒,道:“我年幼时,家里人曾抱着我请著名的相士许负看过相。
许负说,这孩子眉目过于清秀,虽聪颖异常,却是福薄之人。
劝家里人让我从小吃点苦,粗养粗长,对我反有好处。
可家里人怎么肯呢?我家五世相韩,是出了名的大族,怎能叫人说连个孩子都养不好呢?结果,锦衣玉食,挥金如土,小时候倒是舒服,长大可就不好过了:体弱多病,颠沛流离,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那都是我小时候把那点微薄的福分提前挥霍光了啊,无福可享,就只剩下吃苦了。
我现在这样节食惜福,正是保命之道。
而且我确实感到,自从节食以来,身体要比以前好多了。”
齐王怔了怔,摇摇头,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套谬论?照你这么说,每个世家子弟都注定下半辈子要吃苦了?”
张良道:“这倒不一定。
各人各福,我福分薄嘛。”
齐王笑道:“胡说!
你那些苦都是找得出原因的,不就是因为你在博浪沙给了秦始皇一下子,才弄得流亡多年,把自己身体折腾坏的嘛!
说什么福薄福厚!”
张良道:“可我不正是因为出生世家,世受国恩,才会去刺杀秦始皇的吗?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韩国民众,至于这么做吗?”
齐王道:“歪理,全是歪理!”
张良很平和地微微一笑道:“也许吧。
冥冥之中的事,有谁知道呢?我所说的因果,也许还只是我个人的臆测,离真正的因果还差得很远呢。”
齐王道:“越说越玄了。
你呀,聪明人脑筋一动到歪里,比笨人还难拉回来。
很简单的事,偏要往复杂里想,还会自己弄出一套滴水不漏的说法来。
算了,不跟你争这些了,说到博浪沙,我倒有件事想问你——其实老早就想问了,可又怕你误会。”
张良目光一动,道:“你问。”
齐王道:“人家都说,你用一百二十斤重的大铁椎击毁了秦始皇的副车。
可你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使得动那东西?况且若真要使用如此重物,只可居高临下,或在近距搏击,那就必须是高山深谷、密林苍莽的地形。
博浪沙那地方我前年打仗时去过,一马平川,无险可恃,顶多就几个低矮的沙丘,连棵像样的大树都没有。
当时我见了就想:这种地方怎么可以用来行刺?怎么设伏?怎么出击?一击不中又怎么全身而退?我打仗用的鬼点子算多了,可这事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哎,告诉我,你到底用的是什么妙计啊?”
张良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叹了口气,道:“终于有人想到问这些问题了。”
齐王奇道:“以前竟从来没有人问过你吗?”
张良道:“你以为人人都会有你那份细心和智慧?何况那些愚民愚妇,再无法解释的事,他们也会编出个说法来。
我就曾亲耳听到一个人在酒肆里,口沫横飞地说我雇了一个神力过人的大力士,身高八丈,腰大十围。
你想想看,那还是人吗?”
季姜“扑哧”
一声笑了。
齐王笑道:“这样的人,给我用来攻城倒正好,云梯都可以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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