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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薇跟乔木出门时,倒夜香的小太监正在开门。
八月十五过后的这小半个月,郑薇时常会天不亮就出来,每一次,她不是说去散步,就是拿着个瓶子说要采露水,因此,这个叫福顺的小太监看见郑薇非但不奇怪,还冲着她问了声好:“奴才见过郑美人。”
再替她殷勤地拉开角门,笑着道:“美人请走好。”
郑薇神色如常地出了门,门外头果不其然守着两个穿红衣的禁军侍卫。
郑薇眼风一扫,沈俊没在里头,她垂下眼来。
郑薇并不着急,多日来的有心打探让她明白,皇帝回回驾幸景辰宫在这里留宿时,侍卫们的班子就会分成里外两层。
里头的,把正殿围着,外头的,就绕着景辰宫站一圈。
沈俊大概是资历尚浅,才会总是在外层的班子里轮岗。
总要等走到尽头,才能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一直站在那里。
郑薇站在角门的门口抬头望去,灰蓝的天幕当中乍开一条浅白的光缝,为黑色的屋顶披上层浅淡的彩光,那光落在屋脊上快活地跳跃,又被红得几乎发黑的宫墙全数挡住,显得那一条红色的甬道犹为的幽寂黑暗。
倏忽一道光柱穿透黑暗的天幕,打在最前头那人的盔甲上,那盔甲上折射出晶莹的光芒,他仿佛有感觉似的,把头略略向甬道这头偏了偏。
郑薇心里也像是照进了一束阳光一般,倏忽明亮起来。
那甬道最多二十米,几乎是每走一步,天上黑色的幕布便拉开一些,等走到甬道的最尽头时,太阳终于冲破地平线的阻挠,完全地跃了出来。
郑薇深吸一口气,踏进耀目的阳光当中,转头向东站定,侧面对着沈俊,仿佛是在看那轮橘红的日头,笑着对乔木大声道:“秋天的太阳不热,咱们在这儿多看一会儿吧。”
乔木知道自己出来是干什么的,她有些慌乱地弄熄了灯笼,半侧了身子,把郑薇挡起来,高声答应了一声,“是很漂亮啊,美人。”
郑薇就趁着乔木说话的时候迅速地低声问了一句:“沈侍卫,那封信你送到我娘的手上了吗?”
两个人隔着不到一尺远,顺着有些寒凉的秋风,沈俊几乎可以闻到这女孩发上的桂花香气,他低声地答:“郑夫人已经接了。”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郑薇紧张地追问道,随即想到,他一个外男,怕是寻常根本就见不到她娘,那封信说不定他是想办法托人送进威远侯府去的。
果然,沈俊答道:“威远侯府门户森严,我是托家人把信送进去的,并没有见到郑夫人本人,不过,我近期并没有听说威远侯府有人出家。”
郑薇心下略定,但两府毕竟不是一家人,若是姜氏执意要出家,以季氏对侯府的掌控力,她不想让消息传出去,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而且,姜氏现在心里怎么想,她一点谱也没有。
“那能否请您再帮我带一封信去?如果可行的话,我娘要是有回信,还请帮我捎回来,好吗?”
郑薇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沈俊回答,她急忙补充了一句,“我知道做这事让您为难,我不会让您白做,报酬的事,好商量。”
沈俊想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轻声道:“郑夫人很少出来见人,上次我知道威远侯府要办宴,我家里人接了帖子,这才有机会接近郑夫人,把信传了出去。”
郑薇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想说,上次他答应帮着她递信,是因为威远侯府在邀请客人,而这一次,他犹豫,是怕他接了信却找不到机会,给了这个女孩子不切实际的幻想。
郑薇沉默下来,上一次的成功让她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怎就忘了,她身处的这个时代是门户最森严,尤其姜氏一向避忌与外人接触,这封信,她好写,却不好传。
若是找人转手,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可能会牵出一堆无辜的人。
可是,那是她的母亲,她绝不愿这样轻易地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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