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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顽固之冰,催化也非一日之功,可是千里之堤,常溃于蚁穴,现今未地崩山摧,无非是洞穴不够大罢了。”
温钰安慰似得看向他,“他们经得起一次试探,不见得能经起再二再三的试探。”
“可这总该有个反应,不能把平阳城端了之后就悄悄没声了,也得给皇帝一番说词。”
管彤抿了抿唇。
“再不济,阙氏被祁昊捅了平阳老巢,还知道举家往长安逃呢,仗着前不久议和誓言,寻求庇护,谢副官早就去前头接应了,大概今晚就到了。”
阙明杀了阙准成为阙氏新主,如今被祁昊攻克老巢举家潜逃到长安,想在隔着杀母之仇的皇帝这里安享到真正的太平。
听起来就像做梦。
温钰手上动作忽然停了,曼声呵出一笑,“阙准虽为人不耻,但胜在人有骨气,阙明连根支撑身体的骨头都没有,又谈何远见。”
话说到底,眉眼也渐渐生了凉意,“我只怕祁昊太能忍了,咱们自个落个虎头蛇尾的败北。”
四下阒然,有牡丹花味入鼻弥香,然而这股自静然的光静很快就被突兀的打破了。
李广挎着拂尘赶步加紧,刚跨进门口就急匆匆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传陛下旨意,请济阴王前去宣室殿陪宴。”
他顿住脚,轻轻皱起眉,“怎么这么突然?”
李广嗳了一声,眉头直接皱了一团,“襄王那里忽然谴使而来,可不是咱们准备也突然呐,临海王那里也是才得信儿,您也赶紧着吧。”
温钰心念迟钝地转动,不通报而来,这就显然是打皇帝的脸面。
却不知道今时今日的发作,又能激起几层波浪。
他立时换了行头,传步撵往宣室殿去。
如今呼延晏、南阳王和孔笙等一列武将都在前线冲锋陷阵,四王之中,除永安王年岁稚嫩不必赴宴,仅剩他和临海王在场,其余无非就是些肱骨老臣和亲信。
这些人凑在一起,对酒邀歌,麻木的欣赏着歌舞演绎,然而再好的歌舞欢饮,都抵不过人心攒簇的诡谲。
温钰没有心思欣赏,高台之上的皇帝更没有心思欣赏,好不容易私下笼络些好处藏起来,还被那样大张旗鼓的翻出,却是难堪极了。
如今最有闲心赏乐的,大概只剩襄王来使。
他们有理有据,站在道德得最高点上,笑眯眯的打量着一起,就如那日居高台视他为蝼蚁的中山王,真有了几分,此一时彼一时的讽刺。
管彤陪在一侧,瞄着对过,“殿下,您瞧御台左下那两桌,前面的是正使宁修,后面的是副使庞统。”
声音捻得更轻了,“听说他二人不甚对付。”
温钰看过一眼,眸色定定的,不过尔尔,歌舞已经尽散,场面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沉默,这种沉默让人尴尬,灰蒙蒙的。
荀太师捏起酒盏,微微一扬下巴,颇有傲物之色,“这是亳州新进的九酝春酒,三日一酝,满九斛米止,以醇厚浓郁最为宜人,使臣地处偏远,难寻佳酿,还请多多善饮。”
这番戏谑,宁修何尝不知,而况荀太师贵为先荀皇后之兄,临海王之舅,一直自持高处,为人颇为作态,一时间他腔子里的火药味更足了。
“我们羯族虽受高祖皇帝招入,才得以封官加爵镇守燕京,但中原的风再顺,我们东北大风刮出的烈性依然还在,若论酒,还是咂酒最够辣够味。”
宁修的视线慢慢凝成一股厉芒,“请陛下莫怪罪,这酒味确实太肤浅鄙薄了。”
这话说已经很露骨了,以酒味高下暗讽皇帝私吞传国玉玺不宣之举,刺他为人肤浅鄙薄,一时席间一阵寂静,人人屏气凝息,沉闷如胶凝。
反而这样的深深无言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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