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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结发从军以来,与强敌苦战半生,自合州打到襄阳,转战数千里,死守十余年,虽知元军势大,难免有此一日,已抱了必死之心。
但这日当真来了,却又不知所措。
降是失节,不降则葬送了满城百姓性命。
降与不降,两般念头在他心中交战不已。
倏然间,数十年往事涌上心头,想及当年合州城下,与梁文靖携手退敌,击毙蒙古大汗,宴饮欢歌,何等扬眉吐气;而今时穷势迫,竟是生死两难。
他仰望苍天,禁不住失声痛哭,心中叫道:“淮安啊淮安,你在哪里?大宋国主昏庸,奸臣当道,吕德空负杀敌之心,难酬报国之志,若有你在,哪会有今日之局?淮安啊,你在何处?可听得见吕德的叫唤么?”
一时泪如雨下,湿透战袍。
忽听有人道:“是吕大人么?”
吕德急忙拭泪,但见云殊、靳飞远远走来。
吕德站起身来,靳飞拱手一礼,说道:“大人究竟有何打算?”
吕德摇头不语。
靳飞沉声道:“大人万不可被元人言语所惑。”
云殊道:“正是,元人凶残无道,不可轻信。”
靳飞摇头道:“此与凶残无干。
常言说,‘生死事小,失节事大’。
自古忠烈之士,无不名垂青史,投降失节者,皆是受尽唾骂。
唐代张公巡死守雎阳,虽城破身死,但千秋之下,还有人祭拜,而又有几个降将,能得后人纪念呢?大人死守至今,于大宋功德无量,进一步,便是流芳百世;但若退一步,日后史书之上,也只得称您为二臣了。
所谓为山九仞,不可功亏一篑啊。”
吕德看他一眼,淡然道:“但筑就这座山,可得用满城百姓的尸骨来筑。”
靳飞冷笑道:“但若大人退后一步,便是后方百姓尸积成山了。
更何况,古人道‘劝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大人既然从军为将,也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吕德见他目中精光灼灼,语气渐趋激烈,再见云殊紧攥剑柄,目光四下游离,心头顿时一跳。
他也非等闲之辈,要么岂能与大元名将精骑苦战十载而不败落。
瞧着二人神色,已然猜到几分。
原来靳飞白日里察颜观色,看出吕德心旌动摇,是以故意来探他口风,若他说出半个降字,立时便要与云殊用强,胁持吕德,逼他死守。
吕德心念数转,猛地站起,踱了几步,大声道:“靳飞兄说得是,吕某心意已决!
尽忠报国,玉石俱焚,定与襄阳同存。
只是,唉…”
靳飞听他说到如此坚决,不由大喜道:“太守有什么为难处么?”
吕德道:“如今缺衣少粮,攻守用具也将告罄。
照此下去,襄阳城迟早被破,若是破了,与降了有何分别呢?我所以愁眉难舒,正是为此。”
靳飞与云殊对视一眼,也自蹙眉发愁。
但听吕德又道:“我守襄阳数年以来,唯有云公子和靳门主能通过元军封锁,嗯…”
说到这儿,略有犹豫之色。
靳飞慨然道:“此事义不容辞,我也有此念头。
但求吕大人发信一封与郢州大将。
我与殊儿即可出去,率领宋人水军,再以‘水禽鱼龙阵’运送粮草器械,进援襄阳。”
吕德迟疑道:“云公子乃是我得力臂助,若是离开,如断吕某一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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