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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承受你为我做这些事。
你已因为我,贬黜了你的妻子,你的兄长是因为我……还有你的父亲……倘若再加上你儿子……我更难面对。
我林容与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内臣,何德何能蒙你错爱至斯,我实在不敢再领受。”
沈徽身子晃了晃,半靠在椅子上,面前人一张清秀的俊脸苍白消瘦,连平日里清澈的眼眸都显出几分黯然,他看着,心口疼到不能呼吸,却镇定的说,“你遇刺一事,确是凶险非常,那伤口再错上几分,你就没命了。”
他突然扯上这个话题,当是有所指,容与硬着头皮说是,“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可难保下一次还能这么走运。”
沈徽轻哼一声,“在你府门前遇刺,御前侍卫和西厂的人都眼睁睁看着,是谓见证!
你的算盘其实打得万无一失。”
胸口一阵狂跳,既然挑明了,也就无谓再遮掩,容与坦然道,“皇上要治欺君之罪,臣领受,臣确实犯了死罪。”
“死罪?”
沈徽摇头,笑得有些神经质,“你是求生,置之死地而后生,连带铲除了多少政敌,太子眼下为了自保,都不得不退避锋芒,你做得多漂亮,如此好胆识,不枉我对你一向器重。”
沉吟片刻,他心绪平复下来,复道,“这番胆识,其实我很佩服。
刻现下又要一走了之,你的理想呢,不去实现了么?君臣合力,开拓一个盛世的理想,莫非已不是你心之所愿?”
情爱诱惑不来,便诱之以理想事业,容与不为所动,“万岁爷是明主,应当清楚,其实我并非合适人选,我顾虑太多,树敌也太多,今生今世恐怕要有负圣恩了。”
如此决绝,谈话终于陷入沉默,沈徽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下,良久浅浅一笑,“知道了,说了半天还是为了我。
说什么你累了,你怕了,你不敢,你不能,全是托辞。
林容与,你是为了成就我的名声。
你这个人,什么时候能自私一回呢?”
他心如明镜,洞若观火,轻描淡写就击中自己的心结,容与突然感到一阵空洞乏力,沈徽总归那么明白自己心思,又何必再多言其他。
“可这就是我喜欢的人呐。”
沈徽笑得真挚,双眸闪闪发亮,“我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人了,为情字可以要生要死。
你说的很对,做皇帝是不能太任性。
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你。
我一直试图用皇帝的身份维护你,事与愿违,反倒让你置身在更危险的绝壁之上,让你承受那么多人的嫉恨攻击。
我不该表现出喜好,可我自己也没有办法,这是最无可奈何的地方,即便是我,也不得不认命。”
他蹙了蹙眉,眸心深处的亮光一暗,缓缓地跌落在脸颊上。
或许是觉得自己失态,或许是不想让对方觉得太伤感,他站起身,负手背对容与,“我可以放你走,不是为了我的名声,而是为了我的承诺,护你周全,给你自由。”
尘埃落定,只须这样平静的一句话,说出口也不过是令放手的人,衣袂震了震。
所有的挣扎,都被掩盖在微微起伏的背脊之下。
可容与却蓦然间明白了一些事——譬如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时光悠悠的无涯洪荒里,有这样一个人,刚好懂得你完整的灵魂,理解你所有的成全。
因为有他存在,生命变得圆满,不再有别的期待。
半生浮沉或是半生零落,原来都是值得的。
无声地笑出来,眼角正有泪水蜿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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