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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知道那个人的心愿是用钱买不到,用权抢不了,甚至是他用心也换不到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愚蠢地受她影响,无可救药地跟着她一起犯贱——只是因为自己对她的犯贱看不下去!
他到底是何时落下了这样诡异的病症?真希望自己这次犯完贱之后,就能够找到答案……
眼下十万火急的节骨眼上,自己根本不能有半点的分神,这一点韩慕之心底很清楚——可是……现在已经是他今晚第几次分神了?
横亘在眼前的广袤大地上,星罗棋布地燃烧着灭蝗的篝火。
然而他的目光始终未曾远离某一处火堆,只有悄悄地将那个人的身影纳入眼底,他才能够放心。
她一直在那一处篝火附近扑蝗,纤细的身影在火光里时隐时现,很多时候并不好找。
所以当她每一次从他的视野里消失,心底牵起的不安就会让他难以自控地分了神,再这样下去,还怎么专心治蝗呢?
韩慕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算了算远处的罗疏实在已经辛苦了够久,自己此刻必须去提醒她适可而止。
于是他让陈梅卿先去打个盹,自己则借着喝茶提神的片刻工夫,向燃烧着篝火的田野里走去。
然而当韩慕之走到距离罗疏三丈开外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看着她栽倒在地上时,一刹那几乎停拍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必须先救她。
手里一切的公务都可以找人胜任,惟独去救她这一件事,他不想假手于人……
这一晚,罗疏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无边无际的梦中。
梦里她忙了很多的事,见到了很多的人,所以她很累很累,累得头疼欲裂。
她时而觉得自己正躺在一块寒冰上,时而又觉得身下铺着无数块烧得赤红的炭,偏偏四肢又动弹不得,让她不得不忍受这份痛苦的折磨。
时间在迷迷糊糊中过去,也不知何时,她感觉到有冰凉清甜的液体流入自己干裂的嘴唇,酸痛的四肢百骸也缓缓得到了慰藉,让她的手和脚终于找回了知觉,无比艰难地将自己从无助的梦境中解救出来。
罗疏缓缓睁开双眼,片刻恍神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三班院的厢房之中,而此刻室内一灯如豆,端坐在自己床边的,竟然是最不应该出现在她房中的韩慕之。
她双唇一动,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无比的虚弱,仅仅是转动眼珠与他对视,就几乎耗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所以她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只手被韩慕之牵住,五指无力地被他收拢在掌心里,又紧跟着送到了他的唇边,轻轻地印了一吻在她的指尖。
所有动作都轻柔得若有似无,若非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她一定会把这一段事当成是一场梦。
可惜现实总归是现实,她还是得在他先一步越界之后,去诚实地面对他深情的双眼。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对你失礼了……”
韩慕之在灯下凝视着罗疏黑白分明的双眼,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目光,冰凉的十指忍不住微微发起颤来,却仍旧不改初衷地、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心的。
或许此刻我说的话有欠考虑,可我其实已经考虑过千百遍——有些事、有些话,如果一辈子藏在心里,对你对我都太不公平了。”
罗疏躺在床上静静听完他的话,空落落的胸腔这时终于挤出一声叹息,嗓音暗哑地开了口:“若真是一辈子都藏在心里,一辈子都不开口,你和我就一辈子两不相欠,这样才叫公平。”
这世间不怕动情,只怕无缘。
注定无缘的两个人动了情,只要互不戳破,至少还能躲开一场孽缘。
可是一旦开了口,从此就要一步步地泥足深陷,又哪里来的两不相欠?
这时韩慕之听了罗疏的话,却温柔地笑了笑,低声反问她:“你觉得不开口就会公平吗?你明知道我的心意,却不点破,只是一味地帮着我破案、灭蝗,无论我的决定是什么,你都义无反顾地支持我,甚至像今天这样累垮了自己也在所不惜——这样只会让我对你越欠越多、越陷越深,其实根本就对我不公平。”
“我做这些,绝不是为了让你心生亏欠。
其实你也很清楚我的心意,不是吗?现在反倒拿这些事来将我的军……”
罗疏无奈地笑了笑,随即又皱起眉头望着韩慕之,语调里半带埋怨地哑声道,“你也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又何苦对我捅破这层窗户纸?除了白白让外人误解,还能有什么好处?”
“怎么会没有好处呢?从此不必再咫尺天涯,就是无穷无尽的好处——我正是贪心这点,才决定向你表露心迹。
这一点随便你如何埋怨,我也决不后悔。”
韩慕之笑着反驳罗疏,从她话中的意思听出她是在担心未来,于是越发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顿地承诺道,“相信我,能让你我一辈子长相厮守的办法,我一定会找到。”
罗疏望着一脸坚定的韩慕之,最终仍是难掩喜悦地笑了——她喜欢他,这一点毋庸讳言;她对自己与他的未来并不乐观,所以基于种种考虑,情愿选择将感情埋在心底,这一点也无需否认。
可是真到了眼下这个时刻,一切的顾虑在两情相悦的甜蜜面前,似乎都已经微不足道了——早在最初的时候,她就曾担心自己会在这一刻沉溺,哪知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却到底还是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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