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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暧哪里料到她会突然扑上来,当即吃了一惊,待要向后退,那婆子竟猛地伸手扯住她的裙摆,嘶声哭喊着:“娘娘,奴婢想得你好苦啊,娘娘……”
方才事出突然,全没在意,这下可是听得一清二楚,高暧登时便愣住了。
娘娘?
这疯癫的婆子居然用了这般叫称呼,莫非是把自己错认成了什么人?
眼见她哭得声泪俱下,伤痛不已,两行半浑的泪水顺着脏兮兮的面颊流下,倒像是在泥地上冲开了两道沟渠,瞧着又是可怕又是滑稽,却还将脸紧紧贴着自己的小腿,眼泪鼻涕都蹭到了裙摆上。
高暧并没动气,只是有些慌了手脚,下意识地想逃开,却被她死死拽着脱不了身,不禁急了起来,只好半推半劝道:“婆婆,快松开,你认错人了,先放开我再说话。”
那婆子不仅不放,手上还加了几分力道,拽得更紧了,不住地叩头道:“娘娘,快走,快走……这夏国宫里没一个好人,咱们……咱们回夷疆去吧。”
“婆婆,你……你说是从夷疆来的?”
高暧听到最后那句话,浑身一震,只觉那颗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也就是说,这人和母妃定然有极深的渊源,或许可以从她口中问出些当年的情形也说不定。
母妃那时为什么会突然故去,而她自己又为什么从小就被送去庵堂礼佛,这些疑团十几年来一直萦绕在心头,尽管不愿去提及,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去想。
那婆子似是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仍然自顾自地哭着叫着,语无伦次,渐渐乱了,听不清在嚷嚷些什么。
高暧愈发急了,当下也顾不得污秽,俯身抓住她的肩头,凑到近前大声问:“婆婆快说,你真是从夷疆来的么?可认得当年的贵妃娘娘慕氏?说啊,你快说啊!”
那婆子仍在自言自语,声声慢慢低了下去,过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她的眼神却已是空洞洞的,仿佛面前的一切都是虚无。
高暧咬着唇,用力摇晃了两下,又问了一遍,对方却还是毫无反应。
她知道这种人或许好一阵疯一阵,勉强不得,只是好不容易寻到这个机会,若错过了,当年那些是便可能从此湮没无闻,再也没法确知,正待要再问,却发现那婆子望着自己的眼神忽然由空洞变作了惊恐,恍如见了鬼一般。
“婆婆,你怎么了?”
她话音未落,那婆子猛地一声尖嚎,用力推开她,扭头连滚带爬的逃了,不时还捡起地上的碎石泥块朝后扔,转眼间便奔进了侧旁的一间破屋。
高暧没有防备,被她这一推倒在地上,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疼痛,爬起身来就要追上去,却听背后熟悉的声音叫道:“主子且慢,莫去追!”
她霍然回头,就见冯正躬着身子,急匆匆一溜小跑地奔了过来。
“主子怎的无故到这里来了?真真吓了奴婢一跳。”
冯正侧头瞥了瞥那婆子刚刚奔入的破屋,一脸关切的问。
高暧瞧得出他定是一直跟着自己,当下也不说破,便问道:“你识得那婆婆么?”
冯正躬身摇头:“回主子话,奴婢不识得,只知道这儿是安置残病疯癫宫人的地方,据说还常常闹鬼,是宫里第一等凶险之处。
主子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怎能到这儿来?没得污了手脚。”
高暧见他眼珠转来转去,也不知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便道:“我没什么,只是觉得方才那疯婆婆有些意思,想再去瞧瞧,你无事便先回了吧。”
冯正闻言,赶忙又打了一躬:“主子慈悲,万万不可!
那等疯癫的人不知尊卑轻重,若急起来失手伤了主子,别说陛下降旨怪罪,就是干爹他老人家也饶不了奴婢,哪怕有十条命也不敢让主子一个人过去。”
他说着,翻着眼皮向上瞧了瞧,便又露出那副笑脸道:“主子莫恼,奴婢斗胆进个言,若果真觉得癫婆子有趣,想问些什么,不如让奴婢去司礼监禀告干爹一声,东厂那头耳目灵便,手段也多,只要吩咐下去,不管她是真的疯了傻了,还是在装相,不消半日工夫都能把嘴撬开。”
高暧知道他瞧出了自己的用意,若是真叫徐少卿指派东厂去查,要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的确不难,可她不想张扬,更觉得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便让那婆婆的性命拿捏在东厂手里,无论如何也安不下心来。
“算了,本宫不过是一时兴起,这会儿想想也没什么要紧事问,回去吧。”
冯正察言观色,也没再多言,躬身道:“主子慢些,当心脚下。”
便当先在前开路。
高暧回头又朝那片破败的屋舍望了望,暗自怅然叹了口气。
错过了今日,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那婆婆,还能不能探听到母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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