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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林静恒不耐烦地叫住她,“什么时候回来?”
图兰铿锵有力地回答:“很快,审出线索立刻找您汇报!”
林静恒:“……谁他娘的问你了?”
图兰——被剪掉了触须的卫队长,反应过来自己自作多情了,捂着被戳得稀烂的心口,对旁边反光的金属舱门照了一下自己的花容月貌,非常惆怅,非常伤自尊,蔫头巴脑地回了一句:“回程路上了,一天之内吧。”
林静恒点了一下头,挥手示意她跪安。
“老娘到底长得比谁丑了?”
图兰委屈不解地想,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祝你硬不起来,混蛋。”
陆必行确实已经在回程途中了,他把驾驶机甲的权限交给了四个学生,让他们轮流开,自己找了个吧台一坐,不知在摆弄什么。
这群野路子的学生们到现在为止,每次开机甲都是紧急情况——不是高能粒子流过境,就是正在打仗,没载过乘客,把机甲开得上蹿下跳,活像猴车。
总长让他们晃得快把胃吐出来了,他腿上被彩虹病毒腐蚀的肌肉还没完全长好,目前仍在架拐行走,吃力地来到操作台附近,正好听见小眼镜怀特在高谈阔论。
怀特手舞足蹈地说:“我觉得这个方案是可行的,你们相信我,这次陆老师月底考核,咱们就交这个题目——入门机甲研究——怎么样,很务实吧?你们想,刚开始学游泳的时候,都是先开始背救生圈、再拿着漂浮物,一点一点适应吧?刚开始学脚踏车,单车后面也总要有两个辅助轮吧?那为什么机甲入门就必须这么枯燥、这么复杂呢?就不能有个‘初级机甲’作为缓冲吗?”
薄荷双臂抱在胸前,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看着他:“少爷,因为我们没你那么讲究,还‘辅助轮’,你是不是还需要有人在旁边喂奶?”
怀特叹了口气:“薄荷,你现在是照着林将军长吗?你这样会孤独一生的。”
“自卫队那个没胡子的傻大个整天追着她跑,我看你还是操心自己吧。”
黄静姝跟薄荷并肩站着,“我学游泳也没用过那么多装备,一个心狠手辣的爸爸足够了。”
众人都看向她。
黄静姝一耸肩:“我爸是个空脑症,后来发现我也是空脑症,他才第一次接受空脑症有家族遗传性的现实,意识到他的基因是注定要被时代淘汰的,以后世世代代都是下等人,所以特别绝望,特别想不开,自杀下不去手,怎么办呢?走投无路,就只好把我扔河里咯。”
怀特和薄荷都沉默了,他们逐渐习惯了高强度的学习与颠沛流离的生活,习惯了机甲、导弹、瘟疫和战争,战前的生活,此时都已经恍如隔世。
人被洪流卷着往前走,是很难有时间回忆过去的,但是过去一直都在,针一样戳在记忆深处,渐渐被厚茧包裹,变得不痛不痒起来。
只有斗鸡没心没肺,此时一边把机甲开得钻天猴一样,一边插嘴问:“那我学机甲学得慢……是不是缺一个心狠手辣的教导主任。”
黄静姝:“我推荐你去找图兰卫队长。”
临时驾驶员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机甲差点闯进途径的一个跃迁点,一时间,机甲上所有扬声器异口同声地警告他:“偏离航线!”
总长手忙脚乱地扶住机甲舱壁,拐杖都飞了。
就听驾驶员脸红脖子粗地说:“不行啊,别人会发现我全身上下只有脸白,唱歌还跑调的!”
总长终于忍不住插了嘴,虚弱地说:“孩子们,尽量稳当一点啊,机舱内的重力场已经哆嗦半个小时了,大伯我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放心,图兰卫队长现在不敢罚你们,还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呢。”
怀特一跃而起:“就是,斗鸡,你还有两年半的时间可以练习你的歌喉——快下来跟我交接,我要研究怎么往机甲上装一个体感传感器!”
联盟规定,机甲驾驶员需要年满十八周岁。
总长吃力地捡起拐杖,忧心忡忡地想:“我看驾驶员应该年满二十八。”
总长名叫爱德华亨特,两百四十岁整,半生蹉跎。
一场彩虹病毒让他在生死边缘走了一次,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衰老,已经露出了老态。
在第八星系当行政长官并不是什么好事,没有权力,没有名望,别说灰色收入,连正常工资都要自己想办法奔波,愿意在这个职位上挣扎的,不管是个什么熊样,当他宣誓就职的时候,一定曾是心怀梦想,想为这个星系做点什么的。
爱德华总长一梦经年,偶尔惊醒,寒风刺骨、辗转反侧,来回反复过太多次、也失望过太多次,他已经在失望中两鬓斑白,还差一点在失望中悄然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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