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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禄兀自嘟哝一句,又在院子里转悠了。
王稽府邸很小,只有三进,最后一进是一片两亩地的小园林,旁边跨着这座茅屋小院。
正经用途,偏院是仆役居所,住着两男两女四个仆役与四个卫士,占去了八间最好的茅屋。
张禄前日匆匆而来,被临时安置在这不会遇见任何访客的偏院。
好在秦国官员的仆役都是官署依法度派定的官仆,卫士更不消说得,在咸阳城都有自己的家宅,官员府中的卫士仆役偏院只是供轮值交错时歇息而已。
无人居家常住,自然是整顺清幽。
张禄在西厢末间住了两日,除了送饭的使女,连一个人也没有见着。
中间一棵老桑,两边三五株白杨,三面十几间茅屋,四周一圈没有门的青石高墙,是这个院落的全部景致。
无论出进,都得经过大黑狗把守的这道门槛,再从府邸门户进出。
这大黑狗生相憨猛,整日瞌睡不断,实则精明得紧,谁该进谁该出,全一清二楚,卧在门槛前绝不会认错了人。
两日之间,只要张禄转悠到距它三尺处,它便会从喉咙里发出明显的呜呜警告。
后来见张禄白日转悠夜里也转悠,并无逃跑的模样,大黑狗也睁一眼闭一眼了。
张禄再次漫步门前,猛然却见大黑狗一长身站了起来,前爪撑地肃然蹲在了石门内侧。
张禄正自觉得好笑,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渐地清晰起来。
“小子好本事!”
张禄对着大黑狗一笑,转身走了。
“黑豹。”
王稽进得石门伸手摩挲着大黑狗头顶,“这段时日无暇盘桓,赏你一根带肉大骨头!”
说罢将手中荷叶包一伸,黑豹喉头发出一声兴奋的呼噜,一张嘴叼住了荷叶包。
王稽拍拍黑豹头低声说了句“去吧,目下不会有事。”
黑豹忽地蹿到茅屋后去了。
王稽笑吟吟来到西厢最后一间茅屋前,一拱手道:“先生高卧,打扰了。”
“谒者拜会么?”
茅屋内鼾声突然终止,木门吱呀开了,散发宽衣者当头是一拱,“张禄怠慢,大人见谅也。”
“先生无须客礼,从容收拾,老夫在这厢等先生说话。”
说着回身走到了庭院向阳处的一棵白杨树下。
此时已有两个使女从后园石门来到小院,清扫落叶,铺设坐席置案煮茶,片刻间茅屋小院一片和煦秋日。
待张禄收拾利落出来时,小庭院已经是茶香弥漫了。
自与张禄同路归来,王稽也是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端详这位神秘人物,对面一望,心中一个激灵。
此人身材高大瘦削,那身苎麻布衣像挑在一副竹架上晃悠一般;颧骨锋棱如同悬崖凌空,脸膛却像宽阔的原野,虽一片贫瘠的菜色,却丝毫不给人以寒酸之相;胡须显然是剃了,一双细长的眼睛常常眯缝着,然只要目光一闪,你的心头便会掠过一道闪电。
但是,最令王稽惊悚者,还是此人额头耳根脖颈处的三道长长的伤疤,纵是光天化日之下,那艳红欲滴的棱棱疤痕也令人触目惊心。
“谒者受惊了。”
张禄淡淡一笑,不待王稽做请径自入席坐了。
“上天磨才,老夫徒生感喟也!”
王稽叹息一声又笑了,“先生但看老夫堪交,便互称兄长如何?强如官称生分也。”
“好!”
张禄一拍案道,“叨扰王兄,日后自有报答。”
王稽便道:“张兄但是真才,便是最好报答了。”
张禄笑道:“大梁有言:王兄只视张禄为伊尹,张禄断不使王兄失望。
王兄还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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