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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沉坐于内室的矮几旁,出神地看着手中编排成册的竹简,半个字也没能读进去。
荧惑窝成一团,头搁在蓬松的大尾上,大眼半眯,显得无精打采。
它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能感受到氛围诡异,不由得有些不安。
细碎的脚步声挪入内室,屏风后随即转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全身裹在宽松的月色中衣内,肩上搭着厚厚的巾帕,一头湿漉漉的墨发在肩后铺开。
解忧见屋中一片寂静,霎了霎眼,缓步蹭到医沉身旁,跪坐而下,探头去看他手中竹简。
“阿忧。”
医沉将竹简随手一卷,揽过她单薄的肩,抽出她肩下垫的巾帕,为她擦拭发上水迹。
“兄……”
解忧欲言又止,抿着唇发怔。
她已经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了医沉,只单单略过了医芜和医偃的谈话。
“阿忧。”
医沉轻唤她一声,一边为她擦拭头发,一边低低叙说,“沉与相夫陵实乃旧识,沉于巨阳遇盗之时,为其父所救。”
解忧怔了一下,侧头回望,见他画着易容的脸上仍是一片平淡,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这故事其实无甚新意,左右是相夫陵当时随父亲前来楚地拜访楚墨,途中恰巧遇到医沉年幼流落,便将他带去了狐台,托付给医缓照料。
在狐台住了两月,相夫陵父子便匆匆告辞回到齐地,此后两人并无任何往来,不知相夫陵为何一见面便如此出言讥讽。
解忧愣了一会儿,蓦地想起当初她在秦地刺了自己一匕,归楚后医沉听闻那时是相夫陵为她诊治,面色似是有些变化——他们两人之间,应当没有他自己说的那般简单吧?
但他不说,解忧懒得多问,方才面上沾了不少酒,这会儿脑袋昏昏沉沉的难受着,忍不住靠进他怀里,半睁着眸子,困倦之态难掩。
朦胧之中,只觉腰间被紧紧搂住,侧头睁眼,正对上一双清明的眸子。
“卿尚有十月及笄。”
医沉静静看着她,虽然她从不过生辰,但他不曾忘了,“待及笄,归适于我,可好?”
归适,即意为出嫁,解忧这一惊非同小可,霎时睡意全无。
“……何?!”
解忧霎了霎眼,忍不住挣起身子,奈何被他在背后紧搂着,脱不开身,只能侧头敛眉,“兄说笑也。”
“非为说笑。”
医沉平静地看着她,抬手轻抚过她的小脸,抚去她脸上震惊的神色。
解忧又霎了霎眼,低眸叹息,“医偃之言,兄已知之?如此行事,为回护忧乎?”
如果不是知道了那些难听的议论,担忧她有朝一日被揭穿身份而面临难堪,何必违心地说要娶她?
解忧抿抿唇,愧然低眸。
她当初接近医沉,不过同待剧连一般,既有真心相待,又掺了利用——她有自己的目的,她会利用他们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唯一不会做的事情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伤害他们。
但那夜在山巅交谈过后,她和医沉更倾向于彼此扶持,彼此陪伴。
他们都在幼年时亲见了灭族的惨事,都藏着不愿向人分说的往事,唯有与彼此一道时,才能卸下一切的防备。
这五年来,医沉始终陪着她,虽然待她极好,却也在有意无意间限制着她的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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