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旧日伤痕 1

，对视一眼间两人浅笑起来。笑容里有阅尽艰涩的释然和追忆往事的恬淡。

    终于搬到一起，终于可以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终于完全拥有家的味道了。这份经过岁月流变，只是褪了色的论文被他们如同圣物般供奉起来，就摆在他们所有荣誉奖状之上。覆盖在辉煌上的温暖在他们心中有别样的分量。

    想到这儿，云错无奈泛起了一抹苦涩的微笑。

    人生无大事，生死惟系之。生的那刻，他不被祝福。死的那刻，他不知身在何处。经历的这般过往却波折不断，温存中总带着无数凄凉的感动。只有那种看得见的感动浸透了岁月的咸涩，泛黄了，触摸起来却还是柔软舒适。

    空姐经过，似察觉到这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无法掩饰的落寞神色，微笑着询问起来，“先生您还好吗？”

    许是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必定让人揪心吧，云错启唇一笑，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冷暖自知。

    即便驻扎在心底，那人也无法完全了解自己此刻的心境吧。那么，就让他用余生一点一点慢慢告诉他吧。

    嘴除了用来接吻，更多的是用来沟通。

    淋浴间的水温度适中，不堪的疲惫正一点点被冲刷。他本想直奔而去的，却不知自己为何停留。

    心中隐忧不断。如果最源头的问题得不到解决，他们注定要分道扬镳的吧。

    细致冲洗着，水珠飞溅着风尘的沧桑。抚摸到左臂上那个浅浅的引子，云错苦笑起来。往事一幕一幕如同幻灯片印入脑海，挥之不去。

    一个人开始怀旧是不是意味着他已苍老？如果是，那么他一定是一夕苍老吧。从他离开的那晚起，心中便留下了一抹不可弥补的空白。痛时最清醒，伤口赫然，不留情面。

    失去，也许并不那么痛苦。痛苦的是曾经拥在手心却眼看着它的流逝。时光如此，爱情如此。

    那道浅浅的伤痕昭示着云错内心最直白的感情。多少年来，它赫然镂刻着时光的无情。而那隐在伤口之下的，却是深沉的眷恋。

    那时，不过就是他教他们的第一个学期。论文风波之后，他们的关系一下子变好了。夏川依然会刁难他，让他上课背唐诗宋词乃至元曲，让他时不时研究某一个朝代的文学现象，带他去图书馆看无数艰涩难懂的国学文献。

    但是云错异常感动，他感受到了别样的器重。虽然高中时代他的文学功底就是相当好的，但是在夏川面前他从不敢造次。他深深感觉到夏川是在培养他。在他人抑或嫉妒抑或羡慕的眼光中，云错心中生发出骄傲的感慨。

    可是渐渐的，云错心中升起了一股担忧。很多次，凌晨起来偷偷在盥洗室洗床单。海棠花未眠，人也难眠。他的心乱了，他开始恐慌。不停告诫自己，不是那样的。也许只是错觉，也许只是年少无知。总之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云错第一次如此不自信，把自己的直觉批判得体无完肤。可是却还是不停梦见夏川。他低头看书的样子，他谈笑风生的样子，他意气风发吟诵词曲的样子……

    云错就在那每日的煎熬里，忐忑不安却又极力掩饰。他害怕起来，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有着不明含义的深刻味道。

    那天傍晚，初夏的味道渗进空气里。让人深深的呼吸，深深的沉醉，恬淡的青草的味道混合阳光的温馨。云错跟着夏川到办公室翻阅典籍。

    天气有丝些微的燥热，但他绝不会开空调。他厌恶那种造作的快感，喜好亲近自然。夏川打开窗子，伸手揽了一把纯净的气流。很自然的褪去了衬衫。

    棉质的背心完全展露了他的线条。健康的肤色，纯美的曲线，那是一副让女人着迷让男人嫉妒的身板。云错霎时感到喉咙发紧。他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无法克制自己欣赏的冲动。那人就在面前，沉静坐着。肩膀处的线条流畅无比。安静而魅惑，无害而妖娆。

    他像个蛊惑众生的天使，光线揉碎了幻想，云错感到内心的躁动，有万千道酥麻的触觉招惹着心底。

    下个星期篮球比赛是吧？夏川保持着那个姿势问道。

    云错点了点头，忘记说话。似乎那样一个动作他是看得到的。

    久不见动静，夏川回头。捕捉到那个孩子眼中痴迷的神色，目光中满是漂浮的思绪。

    他保持着镇定，心底已从云错的神情中感受到一丝异样。那目光，那目光中竟有几分痴缠的眷恋。

    云错？夏川唤道。自己都不知那声呼唤的温柔。

    云错回神，看着夏川转过来审视的目光。他深邃的眼波似乎洞察了一切。那么清亮，那么敏锐。云错做贼心虚般支吾起来。

    嗯，什么？哦……是，是。

    夏川颔首，好好打。这一句三个字的鼓励让云错沉浸在无穷的渴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