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渐明。一出赌坊,铁铮就交待玉妙容和江小婷,先护送江小娟回烧饼店等他,自己则决心赶去“雄风武馆”一看究竟,必要时逼那两个老女人说出真相。
可是,当他赶去时,非但两个老女人和少女们早已不知去向,连那批戒备的壮汉也逃得不见人影了。
整个武馆已成了空宅。
铁铮费尽口舌,总算说服了江小婷和江小娟,交给她们赢得的两万两银票,要两姐妹即日离京,先回山东老家去等他,俟一切事情告一段落,再偕同玉妙容去与他们相会。
有了这个承诺,她们才算勉强同意。
这时天已大亮,铁铮和玉妙容索性也不必睡了,各骑一头骏骑,鲜衣怒马,双双并辔,踏上了妙峰山。
这一天不是香期,却正是春风解冻的三月天,妙峰山上一片新绿,也有不少早行人扶杖登山赏春了。
这一对子很出色,引得那些人不时驻足,因此黑白双骑在文武观外停下时,后面也有好几个人跟了上来。
观门还没有开,铁铮跟玉妙容没有敲门,把马匹拴在旁边的林子里,信步在庙的四周溜了一圈。
周围很静,虽然有不少烧早香的人,但他们都是赶玄女娘娘的香期,聚集在玄女娘娘庙一刖面,玄真观是个没有香火的小庙,除了他们两个人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人。
可是铁铮已经隐隐发觉不大对劲,逛了一圈到庙门前时,他低声对玉妙容道:“妙容!
留心点,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天杀门也跟我们同时凑上了,”
玉妙容不禁一怔道:“你是说天杀门也到这儿来了?”
“我想是的,虽然我没有看见人,但我知道四周一定有不少的人潜伏著!”
“何以见得呢?四周鸦雀不惊!”
“就是为了这个,你听别处雀噪不止,这儿四周都是树林子,也应该有鸟叫才对!可是你听不见有鸟鸣之声!”
玉妙容想了一下,不禁叹道:“铁哥,你真细心,我怎么也不会从这些地方留心的!”
铁铮苦笑道:“这是多少次九死一生的经验换来的,也是多少日子在野地露宿的艰辛换来的,一个专门跟强梁恶霸作对,仇踪天下的江湖人能够活到今天,绝不是上天特别保佑我,完全靠我自己奋斗挣扎而得到的!”
“你能确定是天杀门的人吗?”
“除了天杀门,没有人会到此地来!”
“他们为什么来呢?”
“那还用问,一定是为了找你表舅,那位自号笑道人的崔明心,要他手中那几页扣下的毒经!”
“他们来得比我们还早!”
“早得多,从昨夜就来了,我现在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昨夜把西门玉赶出和府了,除了想借我们的手除去她之外,还有个目的,就是把我们引开,以利他们的行动!”
“既是他们早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呢?”
“就是这点我想不透,不过我确知道他们早在附近。”
“明心表舅会不会知道?”
“我也不清楚,也许已经知道了,否则这观门早就该开了,而且观中也应该做早课了!”
“也许他们早就进去了,制住明心表舅了!”
“不可能吧!假如他们早进去了,外面就不须要守住这么多人了。要围住这所寺观,至少也要二十个人以上。”
“或许这些人是为了我们而设的呢?”
铁铮道:“不可能吧,天杀门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玉妙容道:“假如天杀门看见我们离了城,大可以从容布置准备好,我们的马虽快,却是绕著山路过来的,他们有人在城门口看见了我们,可以早一个时辰把消息通知到这里,因为我在离城时,就看见一群鸽子飞起来。”
“何以见得就是天杀门放的呢?”
玉妙容笑笑道:“因为我养过鸽子,知道放鸽子应在日出之后,可是我们出城时,天才微亮,城门还没开,是你花了二十两银子,买通守城的门官提早开门的,那时候不是放鸽子的时间!”
铁铮道:“还有什么具体一点的证据呢?”
玉妙容道:“有的;你提起了雀噪,我才注意到,而北角上有两垛鸦巢,那些乌鸦是不怕人的,假如有人扰了它们的安宁,它们一定会绕空吵个不停,可是那儿也静悄悄的,可见那群乌鸦一定是遭了毒手被射杀了!”
铁铮不禁低呼道:“妙容,你说得对,刚才我竟未曾注意这个问题,如果他们夜里就在此地埋伏,早已惊动了宿鸟,也惊动观中人了,无须再射杀栖鸦,这些人是针对著我们的,你很细心,观察推想的能力也进步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是不是还要进去?”
铁铮想了一下:“人家布好了陷阱,还要往里钻,那是太傻了,但就此被人家赶了回来,也太窝囊了,我们必须采取一个适中之道。”
“怎么个适中之道呢?”
“先回头,叫他们白忙一场,下了妙峰山后,我们放辔走别的路,乱转他一阵,然后再悄悄地徒步登山!”
玉妙容笑道:“铁哥!到底是你经验丰富,叫我就绝对想不出这个主意来!我们这就走!”
铁铮点点头,于是黑白双驹又飞也似的冲下山去,跑出几十丈后,铁铮回头看看,但儿观旁的林子里钻出了好几个人,诧然远望。
铁铮忍不任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把马匹顺著山道转了一遍,来到个没人的所在,铁铮下了马笑道:“就是这里吧,翻上去就是后山,我们给天杀门来个措手不及!”
那是一片山林,根本没有路。
铁铮领头!带著玉妙容从矮树丛里钻进去,实在没路可行,就施展轻功,腾跃而过,好在妙峰山并不一局,也不广,除了舍身崖下是一片峭壁深谷,其他的地方都不大险峻。
两个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攀到了玄真观后面,果然看见两个黑衣汉子守望着,他们似乎没有想到有人会从后面悄悄地上来,所以很松懈,还在互相聊天。
铁铮比比手,玉妙容已经明白了,抖手两颗冰魄神珠,悄无声息,击中了两个人的穴道。
铁铮的动作很快,紧随而至,投等二人倒下,他已伸手托住了,把他们倚在庙墙上,然后才轻轻地越墙而入口
玉妙容跟他多次行动,两人已形成默契,不等铁铮招呼,就从另一个地方悄悄翻入,相距十丈,互为呼应。
铁铮这次很慎重,右手已拔剑出鞘,左手也扣了两枚他最擅长的暗器回风燕尾镖,那是用钢片打成的燕子形薄片,出手迅速,还可以利用糠缡址ㄓ孬肯击对方,正面发镖,却可以攻击敌人的后面,他黑燕子的外号,就是由此镖而得,平时很少使用,现在居然预先取出,可见他对这次行动的小心了!
观中似乎没什么人,铁铮先挥挥手,叫玉妙容在屋顶上伏好身子,才以轻快的身法掠进后殿。
一进去,他就怔住了。
因为屋子里正好坐著四个人,面面相对,两男两女。
四个人中,铁铮认识两个,而且是相对两边的各一个,左面两人中,他认识那个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人,她正是玉妙容的母亲,玉将军的夫人崔玉如,右边他认识那个老者,正是不久前告老的翰林崔立忠。
一个道装中年人,坐在崔玉如旁边,想来是笑道人崔明心。
崔立忠的旁边则是另一个中年妇人,与崔明心长得十分相似,想必是崔明心的孪生姐姐崔明洁了。
看见铁铮进去,崔立忠父女两人都没有愕然之色,倒是崔玉如一叹道:“铁大侠,我正担心你上当,想不到你还是来了,小女呢?”
铁铮乾脆从容一笑道:“我们到了观外,就发现情形不对,我是不死心,非要来看看不可,自然不会把妙容带来的,夫人怎么会在此的?”
崔玉如叹道:“我一直就在此地,等候明心表兄前来,把崔家的问题澈底解决一下。”
铁铮点点头道:“解决了没有?”
崔立忠道:“铁铮!老夫对你已忍让再三,可不是真正的怕你!完全是为了玉如的关系,可是你大不知进退了,因此今天老夫把他们表兄妹都留在此地,专候大驾,由他们当面告诉你,叫你别管我们的家务事!”
铁铮一笑道:“玉夫人,是吗?”
崔玉如无可奈何地道:“是的!这是崔家的家务,铁大侠,前度援手之情,我非常感激,听说小女已经将终身托付大侠,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铁铮道:“是的,妙容对我这个流浪汉不嫌弃,尚祈夫人与玉将军垂允。”
崔玉如一叹道:“外子与我都是江湖人出身!不会反对这件事的,何况铁大侠的师门与家父颇有渊源,这更没问题了。不过他在山西就任,遣女远嫁关外,恐怕抽不开身子,我自己也为一些俗务羁身,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到山西去与外子会合,恐怕也没空再跑一趟了,因此我现在就把小女托付给你,你带着她出关去吧!”
铁铮道:“多谢夫人,不过这事情也该由夫人当面告诉妙容一声,而让我们在夫人面前一尽人子之礼才能作数,虽说江湖儿女不拘俗套,但这一点礼数是万不能缺的!”
崔玉如想想道:“好吧!你们住在什么地方,我把这儿的事情了断后,就去看你们去!”
铁铮笑笑道:“那怎么敢当呢!应该由我们来拜见夫人才对,不过这是别人的寺庙里,不是叙家常的地方,我看夫人还是跟我一起走算了!”
崔玉如道:“不!我现在的事还没了!”
铁铮道:“夫人还会有什么事呢?夫杀门主要找笑道长索取毒经的残篇,这是他们七毒门的家务,与夫人无关呀!崔门主,你说是不是?”
他的脸转向了崔立忠。
崔立忠微怔道:“老夫不是天杀门主,阁下找错了!”
铁铮一笑道:“老丈不是门主,谁又是呢?”
崔立忠道:“我这女儿才是,那天老夫已经跟妙容说得清清楚楚,老夫今天也是被胁迫而来的!”
铁铮哦了一声道:“这就奇怪了,令媛拿老丈的生命来胁迫别人,宁非天下之奇闻了!”
崔立忠苦笑一声道:“老夫不是她的生身父亲,明心却是她的孪生兄弟,自小由老夫收养的!”
“这些我也听妙容说了,不过我还是不大明白,就算老丈不是她的生父,但她与老丈的关系,总比老丈与笑道人为密切,也不可能以老丈来作威胁的!”
崔立忠道:“话是如此说,可是我这逆女横定了心,要把我们崔氏一族的生死作威胁来挟制明心”
“她自己也姓崔,那岂不是把她也算在内了!”
崔明洁这个时候才冷冷地道:“铁铮,你问得大多了!”
铁铮一笑道:“我既然蒙玉夫人允准,把妙容相托,她就是我的岳母,我不能不问!”
崔明洁道:“你最好劝劝你的岳母,拿出毒经的残篇,免得白送了性命!”
铁铮一怔道:“什么?毒经的残篇在夫人那里?”
崔玉如苦笑道:“明心表兄说已经交给了我娘!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子事儿!”
铁铮转向笑道人问道:“道长!有这回事吗?”
笑道人道:“是的,我自小由龙姨抚育成人!在我离开她老人家的时候,把七毒残篇三篇交给她老人家了!因为我已无意于江湖,对七毒掌门一职更不感兴趣,龙姨是我唯一的亲长,我就交给她老人家处理了!”
铁铮道:“那他们就该找崔老前辈要去!”
崔玉如苦笑道:“他们就是不敢,我的父母言归于好后,双双归隐天池,功力修为,已臻陆地神仙的境界!凭著天杀门的那点本事,还不敢到长白天池去惹事生非吧!”
铁铮笑笑道:“这也是,那夫人为什么又要受他们的威胁呢?到天池去把两位老神仙请下来不就完了!”
崔玉如道:“没有用的,我的父母在十年前就已经立誓封剑,不理世事了!”
“难道他们对夫人与玉将军的生死,也不关心吗?”
崔明洁冷笑道:“恐怕就是这件事能使他们关心了,所以我才要扣住他们,叫他们写封信,交给我父亲跑一趟天池,把七毒残篇要了下来!”
铁铮道:“这两位前辈虽已不理世事,却都是行得正直的仁侠,如果要他们把毒简残篇取下来,作为天杀门害人的工具,他们是绝不肯答应的!”
崔明洁笑笑:“目前连你在内,不过才四个人知道我是天杀门主,只要不说,崔龙姑是不会知道的,她愿意出任七毒掌门,自然没话说,她不肯干,崔氏门中的长女,应该由我来干,七毒密笈也应该由我执掌!”
崔玉如叹了口气道:“明洁表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娘的个性绝不会答应的!”
崔明洁厉声道:“她如果不答应,我就先拿你们开刀,然后再杀尽姓崔的人,叫那老婆子再下来找我好了!”
崔立忠苦著脸道:“玉如、明心,你们就写信吧!龙姑已经出嫁了,她不关心崔氏一族的存亡,我可是崔氏一族的族长,不能眼见族人死于这逆女之手,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笑道人道:“大伯!她是您教养长大的!”
崔立忠低下了头道:“我很惭愧,当年一念之差,留下了这个祸根,我只求你们看在祖宗的分上保全族人,然后我回到故乡,自绝于宗祠之前以谢祖先!”
铁铮微微一笑道:“老丈,你怎么舍得呢?如果你死了,天杀门主不就没人干了吗?”
崔立忠怒道:“你怎么还把老夫当作天杀门主!”
铁铮笑道:“我刚进门的时候,老丈说了句妙语,我再说一遍好吗?‘铁铮!老夫对你已忍让再三,可不是真正的怕你,完全是为了玉如的关系,你太不知进退了’老丈这口气完全是天杀门主的架势,何尝是个受胁迫的人!”
崔立忠不禁一怔!
铁铮笑笑又道:“而且你还有一著失策,我用以毒攻毒之策,借重福康安要把你们从和老儿的家里轰了出来,你不该破坏,故意把西门玉的藏身处泄漏给我知道,想利用我替你们杀了她!”-
崔立忠愕然道:“你没有杀死她?”
铁铮笑笑道:“我如果要杀她,在刘家花园里就不会放过她,因此我从她口里全知道了!”
“她告诉你我是天杀门主?”
铁铮一笑道:“那倒没有,不过我说是天杀门主泄露她的藏处而借刀杀人,她狠狠地骂了一句老畜生,这个老畜生当然不会是骂你女儿,因此你想赖也赖不掉了!”
崔玉如愕然道:“大舅,弄了半天,原来您才是天杀门主,刚才是在跟我们唱苦肉计!”
崔立忠悖然色变地叫道:“不错!我就是,玉如!既然你们知道了,就乖乖地写信叫龙姑把七毒残篇交出来!”
笑道人道:“绝对不行,龙姨已经说了,那三篇残篇大过于歹毒,而我们崔家的人更是个个心地险恶,没一个可付重托的,所以她才要代我收起来!”
崔立忠怒声道:“你们不写信也没关系,我还是可以找她要去,一个是她亲侄儿,一个是她的女儿,我倒要看看她是否舍得看你们毒发身死!”
铁铮一笑道:“崔老儿,我是你的话,我就没空忙这个了,西门玉虽然不是天杀门主,但她在天杀门中的地位很高,你想要排挤她,她也想排挤你,我既然没杀她,她现在一定到胡家大院去接你们的天杀门了!”
崔立忠脸色大变道:“你说什么?”
铁铮笑道:“我没有说什么,这是西门玉说的,她要我到这儿来,她到胡家大院去了!”
崔立忠与崔明洁脸色都为之大变,忽地起立,就要往外闯,铁铮仗剑拦住道:“把解药留下再走!”
崔立忠冷笑道:“你做梦,明洁,你先闯出去,带了人赶回胡家大院去,西门玉这贱人靠不住!”
崔明洁动作很快,闪身就往外面闯,铁铮一剑封住,但崔立忠也仗剑攻到,缠住了铁铮。
这老儿的剑法很凌厉,铁铮不得不全神应付。
崔明洁已冲了出去,殿中两人缠斗未几,殿外掠进两个汉子来助战。
崔立忠道:“别来帮我,去看住那两个人!”
崔立忠的这一手还真绝,崔玉如与笑道人坐在凳子上,全无动手之力,那两名汉子闪身过来,伸剑抵住他们的咽喉,铁铮欲救不及。
崔玉忠冷冷笑道:“铁铮,你立刻放下剑来就缚,否则老夫就一且刻下令杀死那两个人!”
铁铮冷笑道:“你尽管下令好了,我不会吃你这一套,我要是放下剑来就缚是三个人一起死,你只要有种,尽管下令,我反正缠定你了,你杀了他们,我只要能杀了你,替他们报仇也就成了!”
铁铮这种态度倒是使得崔立忠怔住了,迟疑了一下道:“黑燕子,其中一个是你的岳母,你难道眼看她被人杀死,将来你又怎么向妙容交代?”
铁铮一仇声道:“老狐狸,我黑燕子可不是第一夭闯江湖,还会吃你这一套,我拿了你的脑袋去见玉妙容,她最多只是失母的孤女,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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