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胖男人,却又小觑他,没把他放在心上。他见姓贾的提及前年生日之事,就顺口问到:“小贾,我跟你打听个事,你们局里这回去市党校学习的除乐云外,还有其他人没有?”
“还有方局长。”
“哪个方局长?是不是方向新的那个老兄?”老头子似乎漫不经心地询问“听乐云讲他老弟挂起来了?”他这一问似是闲言,却让同桌的人都吃了一惊,面露关注之色。
“不会吧?前些天县里召开各乡镇党委书记电话联席会,方书记还给我们作了指示。”贺理财表示怀疑。但是此话从老县长口中说出,恐怕也有几分准信。他不免生出些许担心:自己和方向新可是一条线上的人,方的被挂将意味着什么呢?
“熊老您的消息可灵通喽!有这么回事。”贾善良并不讳言。他妻子乌梅在县委办上班,先天晚上在枕头边给他透了点风。贾善良这号人就是这样,喜欢把从别人嘴里透出来的“风”再吹出去。因此,他故作神秘地说:“具体我也搞不太清,只是晓得市里派了一个姓袁的新书记来接替方书记的工作,前天下午来的。”
“哦!”消息得到证实,除了鹿玲玲,在座的听众几乎异口同声地发出了这么一个感叹词。但是,他们各自的心情并不见得一样。贺理财担心之外又多了几分忧虑;邓铭心喜忧参半;穆红宇倒无所谓,她自信在所有男人面前都能应付自如;覃洁有几分紧张;何国书有几分失望;熊老头却是心头一懔,他担心他的儿子。
熊万春在官场上混了大半辈子,也算见过几个风浪的人,深知官场的险诈。他这一生最牵挂的就是这个瘸了一条腿的儿子。“文革”中,由于自己死跟顶头上司宋书记,结果被打倒,家庭也受累遭难。当时才十岁的儿子患小儿麻痹症,得不到及时诊治,以致造成终身残疾。后来,自己官复原职,儿子乐云也考入师范民师班,毕业后进城当了中学教师。尽管这样,他总觉得亏欠儿子一点什么。原指望自己在副县长的位置上替儿子慢慢打点,名正言顺地为他谋个一官半职。却未曾料到政治体制一改革,平日以大老粗自居的老头子就不得不退居于二线。“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他傻眼了,儿子的官位还没着落哇!怎么办?怎不能让他跛着一条腿站一辈子讲台吧!老熊头情急之下一个电话打到省里,向宋书记诉苦。手握组织大权的宋老兄听了,念及当时一同蒙难的情谊,就给县里的主要领导打了个招呼。这一招还挺灵的,熊乐云得了老子的庇荫,一年半载之后就进了教育局机关,受到了重用。这正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三五年之后,他竟也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教育局第一副局长。可如今熊老头不敢往深处想,他儿子和方维新一道进党校意味着什么呢?真是吉凶难卜呀!
一般身在官场的人,进党校有得志与失意两种可能——若得志,则即将得以擢升,随之而来的是飞黄腾达,自然求之不得;若失意,则败走麦城即将遭贬谪,难免生发“一朝失足千古恨”之慨叹与嗟怨,自此黯然失色,自此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在官场倾轧争夺厮混惯了的人们,就像痴狂的赌徒一样,不到输尽老本赔上了卿卿性命之际,是决不罢休的!与其将他们驱逐出充满血腥的官场,不如一刀结果了他们的性命。那样,他们还要好受得多!在官场倾轧中被置于死地,他们认了,毕竟可以说豪气干云,威武不屈。而一旦得不到重用,遭贬谪、闲置,则受人奚落,会被视作草包、二百五之类,他们就拉不下面子了!这也是我们当今的官为什么只能上不能下的症结所在。为官的,尽管暗地里下作无聊,卑鄙龌龊,在场面上却也沐猴而冠,讲究个架势、气派、虚名。你说他伟大,他未必就真伟大,只是装出个伟大相罢了。而这个伟大相是必须以一定级别的官位和权力作基础的,官位越高,权力越大,他就越伟大。反之,位卑权小,也就永远伟大不起来。自古以来,一些人跑官买官,拼命地往上爬,就是这个道理。
“这姓袁的咋样?是哪路神仙?”熊老头觉得有必要将这一情况打听得更明白些,便于替儿子考虑一下出路或退路。
“您老不知道?他原来在黑沙区当区委书记,据说有几下子!”贾善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不知是故弄玄虚吊人胃口,还是知之甚少难以为继,反正没词了。
“我想起来了。去年我们去黑沙区参观考察他们的‘八大块’时,他给我们作了报告。这个人是有几下子,要不,两年工夫绝对搞不出那么大的场面!”镇长邓铭心身有感触地说“听说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说一不二,铁面无私。这次上面调他来我们县里,看来是作恶老虎打的,说不定还得动大手脚呢!也好,如今一些人也太猖狂了,不好好收拾一下只怕难平民愤,收不了场呢!一句话,新书记一来,有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