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诏令将你夺官去职,贬为宫奴?”铁三郎不敢置信的大叫,吓得跳了起来:“这不行,这怎么可以?陛下怎么能恩将”
严极到底反应得快,将铁三郎后面的话喝住了,脸色铁青的问:“妹子,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陛下问我盗用国玺,矫旨调兵一罪。”我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苦笑道:“其实盗用国玺不算什么,擅调北疆军和期门卫才是陛下真正恼火的原因。”
铁三郎脱口道:“可你就算没矫旨,我们”
严极一把捂住他的嘴,怒道:“你这榆木脑,少说两句。”
严极和铁三郎是我矫旨调动的,说到底还算是国器公用。但如果他们是没有奉旨而帮我,那么以国器为私用的意味就太浓。那才是天子不能容许的,我和他们日后都会大受猜忌。
严极骂住了铁三郎,这才沉着脸问:“妹子,论理说你虽然矫诏调兵,但到底有大功于陛下,怎能将你贬为宫奴?”
“我这是受池鱼之灾了。”我既心灰又无奈,沉吟道:“严大哥,陛下经历大变,正在气头上,行事有偏颇之处,一时不好开脱。我料等长安和楚国的事情办好,针对这次政变必有一次大赦,到时我自然能出来,一时之间,倒不用你们现在急着替我求情。”
铁三郎大为不解:“为什么我们不能现在替你求情?难不成还真能让你入宫为奴?”
“陛下重掌权柄不久,政权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如果你们现在替我求情,怕会让他生出受人挟制的感觉,于你们以后的前程不利。”
我笑了笑,叹道:“我本就是宫婢出身,起起落落,再贬一次也不算什么事。”
严极皱眉想了一想,定下主意:“以妹子的名声就算真的贬为宫奴,多半还是发落到太医署去做事,料想不会有人敢为难。长安的变乱最多三五个月就能平定,陛下到时估计也消气了,我们再想法求情,让妹子重新为官。”
“当官我是不想了,我就想早点想办法脱籍出宫。”
我本来以为自己会被贬去太医署干侍药宫婢的老行当,不料内监传令过来,却是直接将我领进却非殿。
齐略正倚着背靠半眯着眼在看一卷奏疏,见我进来,眼光动了动,身体却没动,也不出声。领我进来的内监也不说话,躬身站在一旁,静候他发令。
等了好一阵,他才放下奏疏,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淡道:“昨日有人在朕的膳食里下毒行刺”
我闻言一惊,抬头见他的神色自若,这才放下心来。他顿了顿,续道:“幸有新晋太医韦互在侧认出毒物,才免一祸。韦互自承他辨认毒物之能是你所授,其才能远逊于师,举荐你随侍御驾,你可愿意。”
我被他这虽然冷淡疏离,但却十分客气的口气弄得摸不着头脑,怔了怔,问道:“太医署能辨认毒物的能人不少,陛下何不让他们轮值?”
“他们是外臣,不能日夜随驾。”
“陛下是要我日夜随驾?”
“你不愿意?”
我哑口无言——他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用人当然是用其所长,我若拒绝,岂不是太显突兀?况且目前政局不稳,投毒行刺他的事肯定不会一两次便消停,若真有疏忽,可怎么得了?
日日夜夜的面对着所爱所思,但他却已将自己遗忘的人,是何等的困难?那些曾经随驾南巡的内侍,在我远留南州时,会因为身份限制的原因不敢在天子面前提起我的消息,若是他们陡然看见我出现在他面前,怎能不露出破绽?
方寸间千回万转,拒绝或答允的话却始终没说出来,倒是他静了静,便随意的一挥手,道:“既非不愿意,那你便去吧!却非殿后寝该如何摆设安置方能避免毒物侵入,你去查一遍,以后朕的饮食起居需要防备之处,你都要留神。”
我没说愿意,推测意愿就该是我不愿意吧?怎的他却得出这么个结论来?我微微一愕:六年不见,也许是他权威日重,惯于乾纲独断的原因,他不容人拒绝的强势倒增长了不少。
我暗叹一声,俯首道:“臣遵旨。”
两枚国玺到手后,齐略便开始正式设立洛阳朝廷,召集忠臣良将东投,传令南州崔骏、张典;豫州伍加、谢源;司州孟魁;扬州谭吉从四面推压,正式对楚国用兵。
本来各郡各县的令长多少已经收到了长安大变的风声,正自惴惴,但得了对楚用兵的命令,都将精力集中到转运粮草兵械支持,无暇他顾。齐略轻轻巧巧的一着,便将政治焦点调换了,把他自登基以来所遇的最大危机以及丑闻掩了过去。
齐略定下对楚的方略以后,立即召见严极,给了他一道东西两宫印玺并用的诏书,代替虎符,让他回北疆去,随机征召幽州、并州的郡兵,守护北疆,救援宋苑。
北疆是抵御游牧民族的门户,其重要性在齐略眼里,却比楚国更甚,严极走之前他再三叮嘱:“北疆断不能乱,你北归以后,首要之事是整顿武备,防匈奴和鲜卑南下,却不必急着清算谭骧是否有异心。前将军宋苑所帅乃是北疆的百战精兵,不能不救,但如何救援,你要多加斟酌,切不能急切出兵,自乱阵脚。”
“臣明白。”
齐略沉吟片刻,又道:“南匈奴与中原对峙数百年,锋芒早尽,笼络得宜完全能驱使他们为我朝对付鲜卑。你去北疆,如果情势太急,可以酌情联合匈奴共击鲜卑。朕不仅给予你对南匈奴的便宜行事之权,还给你一个特令:你可以在北疆开几个关口作为奴隶市场,大量向外族购买奴隶。有一万便要一万,有十万便要十万,有百万买百万。只要那些奴隶不是我大汉子民,你只管买,却不用管售卖者是采用何种手段取得奴隶。”
我听到这个命令,不禁吸了口凉气。鲜卑到现在人口也不过一百多万,如果严极在边关大肆高价购买鲜卑籍的奴隶,一年买上两三万,买个三五年,就是不动兵,那些被丰厚利润刺激的猎奴者,也能把鲜卑弄得内里空虚不少。真要是长期购买下去,鲜卑是不打也要垮了。
严极大喜,但算了算又一怔:“用钱买鲜卑的命好固然是好,但长久下去,国库恐怕支撑不起,奴隶也用不了那么多。”
“国库支撑不起,但这天下想买奴隶的商人多的是!我大汉地广,只愁没有足够的奴隶垦荒开野,却不怕用不了。”
严极经历一次救驾风波,虽然不曾得侯,但却得到了天子的信任与赏识,在起程北去的时候,天子赐剑表彰,亲自送他出城,一时风光无限。
在北疆和楚国的战局大略都安排好后,齐略才开始着手收拾长安城的乱局。
我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还和老师三小一起生活,每日接触自己喜爱的医药工作,并不觉得宫里的生活有什么难过的。可现在我在这宫里没有亲友,连荆佩林环那样的故识都见不到,又不能像以前那样精研医药,生活重心骤然失去,登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一开始我还能站在却非殿外,假想是刺客将会从哪里用哪种方法行刺,以整顿防御破绽为乐,但随着防御系统越建越周密,我能提供的意见有限,又闲了下来。加之我能避免与他正面相对就尽量避免,处处避嫌,谨小慎微,累不累不必说了,一颗心都像长了野草似的发荒。
“云娘子,你又坐在这里了?”
我回头望去,却见一个紫纱襦裙的女子领着两个小宫娥站在身后,正笑着向我这边走来。我下意识的将手边正在写的本子收起,拱手道:“见过何娱灵。”
何娱灵赶紧避开我行的礼,赶紧摆手道:“云娘子快别多礼。”
娱灵是宫里的女史职称,一般不侍寝。但何娱灵却是意外——齐略满十五岁,迎娶皇后之前,宫里按规矩给他安排了四名司寝、司帐、司帷、奉栉的女史,教他男女合欢之道。四名女史除了一个病故外,有两个正式成为嫔妃,虽不甚受宠,但齐略算是难得重情义的帝王,她们也享受着帝妾的尊荣;只有这何娱灵,在四名女史中本是最受宠的,却不知为什么惹得齐略大怒,竟只封了她一个娱灵的封号,就直接将她贬到洛阳北宫,再不闻问。
齐略登基以后,勤于政务,连陪都也没游幸过,这何娱灵便在此虚渡了十几年光阴。直到这次齐略驾临,身边没有嫔妃随侍,何娱灵才又心思活泛起来,很想抓住机会重邀君宠。只是齐略的身体不好,这一年里既要重稳北疆,攻打楚国,又要收拾长安大变带出来的乱局,却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往女色方面想。
何娱灵得不到重与齐略见面的机会,却非殿又戒备森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她便将主意打到了在殿内侍候的宫人身上。我因不喜欢却非殿里压抑的气氛,不用随驾的时候就会出来散心,跟她见面的机会便多,见她不受礼,便打住了,问道:“何娱灵出来赏花?”
何娱灵平日里颇为孤傲,虽然有心从却非殿里的内侍下手,但架子却端得高,不是能不顾面子求人的,最好打发。我本来料她必会附合我的问话,显得自然些,却不料她脸上微红,居然一改往日的脾气,直言道:“我听说云娘子托人买四宝堂的雪纸和羽笔急用,想到我那里还有一些积余,便给送过来了,还昐你不要嫌弃。”
她的话一说完,身后的两名小宫娥便赶紧将手里托的东西端了过来,果然便是数十本雪纸和几套羽毛笔,烟墨、砚台。何娱灵却不知我托人去四宝堂买这些东西,除去要用以外,还是因为那四宝堂是黄精在洛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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