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学期开始,许世虎班上有一袁妍,羊场村的,长得甚是漂亮。这姑娘先在孙天主上她们班课时,每天红了脸看着孙天主,脸上红艳欲流。全班为之惊异,孙天主在讲台上,根本不敢看她周围,只抬头望着天花板讲。更令孙天主为难的是他一进那班的教室门,就得猜到她坐在哪一排,而不朝那一排看一眼。但那学生的座位是变动的。孙天主仍不免看到她。她已脸红到埋着头偷偷瞅他。下了课孙天主也得赶紧走,而不敢在教室里呆。孙天主这班的女生,虽爱孙天主,但孙是班主任,很不敢怎么明露出对孙的感情。那一班就不同了。女生们只管来找孙天主讲作文等等。有两个女生,品德不怎么好,来了几次就到处吹她们与孙老师如何如何,要当孙老师夫人了。其他班的女生,也有很多爱孙的。因隔楼台远了,只能看看而已。孙天主不时就会又像中学时代那样,稍不注意就发现女生们脸红盯着他的情景。风景仍如当年的风景,但孙的处境已不同了。当年大家都是学生,而今呢,他是老师,她们是学生,他得处处加以注意了。
袁妍时常来到孙天主门口。站着犹豫不决,却不进去。后来孙天主发现此事。刚一见她在外面,她就赶紧往回跑。
许世虎后就开始追袁妍。一日孙到许处,见许正抱了袁。袁一见孙进去,羞得无地自容。急忙要从许怀中挣脱。许强扭着她,说:“我是班主任,抱你你都不觉碜。孙老师才是你的科任老师,你就碜了?”
班上学生,街上杜菊红、胡方芳等几家,从改革开放后开始做生意,也有个几万的家产了。其余近一半的学生,家里顶多够吃。学费、书费得千方百计想办法。更有一半的学生,家里不够吃。读了仅半年,原来招的六十多人,就只有四十五人了。渐渐又有家中供不起失学的。学校的助学金有限,根本不解决问题。孙天主听到有学生不读了,有时跑上几十里去作动员,但收效甚微。
这日星期五,孙天主带书到松林中看。回来时已中午,孙富民等吃了饭上课去了。蒋迎红看见,就叫到她那里吃饭。她热了饭,炒了菜,盛给天主。孙天主见她如此,吃饭小事,而其中情意不浅,便很是感激。觉不是吃饭,而是吃那情意了。她坐在窗前,边备课边与孙天主攀谈。孙天主吃好要洗碗,她将碗抢去洗了。后见天气甚好,青光明媚,孙天主就提水来洗衣服。见孙一洗衣服,蒋也洗衣服,易老师也洗衣服。大家全凑在院子里洗。就规定孙天主提水供她们,她们连孙的衣服洗了。孙天主便将几家的七八只桶全提来,提了水来放在院里。几个老师洗衣服,他搬个凳坐在院中看书。许世虎、李志民等不知刚在何处喝了酒,来找易,而易总不大理。见她们在给孙天主洗衣服、被子,更怒。二人与易谈话,易不理。孙天主听着噪耳,影响了自己看书,就回自己宿舍里看。后来易见二人总纠缠不走,要回自己宿舍里呢,二人必然跟去。想去孙天主处,二人知耻,或许走了。借此亦想表明她爱孙,让二人莫再纠缠。就来孙天主房中,说向孙找书看。找到本书就坐在孙房中看。许世虎、李志民见易不理他们,竟去孙房中了,也丧了脸跟来。将气全发在孙天主身上,故意将孙的书翻得乱响,甚至把书扔到地上。
易见二人如此无耻,就说:“你们怎么将孙老师的书扔到地上呢?”李说:“难道就扔不得?”易说:“你们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要想到你们是堂堂老师啊!”许说:“老师又怎么样?老师饿了要吃饭,老师想男人了也会到处去追野汉子!”易红了脸,把他们扔在地的书捡了放好,但二人又扔下来。孙天主早气得须眉倒竖,既恨许、李,也恨易。见仍扔他的书,就站起喝道:“杂种们!滚出去!”二人道:“老子们不走,你敢怎样?”就把孙天主的桌子掀翻,孙天主就扑上去,双方打了起来。因对方二人,且无惮忌。孙天主只一人,又担心将自己的东西打坏了,就惮忌些。结果立即被二人打出血来。易见事因己起,忙在中间拉劝,二人不理。孙天主提到刀,就来砍二人。二人也抢到孙的斧子,双方对峙起来。院中蒋、梁等忙来劝。二人也担心吃亏,骂骂咧咧地走了。
一番打闹,屋里东西破烂不少。易忙来道歉,又端水来给孙洗脸。梁忙来给孙擦鼻上的血。易找了药来给孙天主包扎。几人忙这忙那,脸上都不舒服。孙天主想想好不惭愧,自己堂堂男人,竟要几个女人来保护自己,实在悲哀。心想自己竟落到这一步了!三人在他房中坐着,骂那几个流氓。孙天主心中难过,不忍再让她们怜悯地看着自己。就走出屋来,径直爬山。爬到荞麦山后面的大山上,天已黄昏,俯瞰峡谷中渺小的校园,如蚁的人群,心中悲凉:我何时能走出这地狱般的地方去啊?
到天黑他才回来。易传凤来叫孙去她那里吃饭,孙天主不理。蒋迎红来叫他去吃饭。孙天主去吃了。后梁又来。孙天主难过,她坐一阵去了。后孙天主觉坐着寂寥。就到院中散步。钱吉兆今天见许、李打了孙,扫了孙的面子,又都为梁所见,见梁一下午都为孙难过,于是好不高兴。也走来看孙,就邀孙到家下棋。在这学校中钱是象棋冠军。孙来后二人下棋。孙下得猛,钱下得稳。孙猛攻时钱招架不往,而一旦稳下来。孙天主走棋顾头不顾尾,多来上几手破绽就出来了。钱抓住破绽进攻,孙就败下阵来。最终的结果,二人水平差不多。平时输赢都差不多。所以钱总爱找孙下棋。如今在钱家,梁见二人斗法,就来坐在旁边观战。平时二人下棋,她都处处帮孙天主的忙。今天钱见孙被打,格外高兴。梁见钱全天脸上得意洋洋,心中大恨,这下总希望孙赢,既扫钱的面子,为孙争面子,也为她自己争面子。于是处处插手。孙天主总追着钱主力鏖战,钱退避绕圈子。梁就激说:“男子汉兴下这种棋?他找你斗,你就斗嘛!输了不过是盘棋!”钱在妻子面前丢了脸,就不顾一切与孙恶战。但这样下来,几下他的棋就拼光了,败下阵来。他红了脸,叫孙天主再战。再战时他吸取教训,不主动交战。梁又激他:“还不如我这个妇女!你让开,我来下!不敢拼不敢斗还叫男子汉?”钱又被激,放手一搏,又不是孙的对手。再败之下,脸更红了,又邀再战,这下更谨慎。梁见他总在观孙的破绽,又激他。他就叫梁:“滚远点!难道我冠军都会当,还不会下棋?”梁说:“我知道你会当冠军,但怎么没见你赢过一盘啊?”钱脸紫胀起来,一言不发,只叫孙走就是了。梁见他仍处处避让,更越发羞辱他。钱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不出声。孙天主追击一阵,后方空虚。梁看出孙后方危险,叫孙:“快回车保后方!”孙天主回车回炮。但钱狠狠咬住不放,孙天主的炮和马各被吃去一枚。梁见孙的马被吃,就伸手去抢马,要钱悔棋。钱也去抢马。两口子就为着那马抢。钱恨梁处处助孙,如今终于有了赢的希望,梁又插手。抢时狠狠地拧梁的手。梁被拧疼了,扬手给钱一耳光。两口子就打起来。孙天主一见如此,忙站起来劝。但人家是两口子打架,他怎么好劝?而且自己的位置难堪。拦钱呢,钱认为是帮梁;拦梁呢,也好像是在帮梁。所以他在中间劝也不是,拦也不是。梁打不过钱,就去提刀。钱发了急,不再敢动,求助于孙了。孙天主去抢梁的刀,梁不让,只喊要跟钱拼了。孙天主将她的双手捉住,把刀抢掉。战事才告平息。钱又邀孙再下,孙天主已不下了,就回自己宿舍来,想想今天中午的事后悔不已。再想今晚的事,亦后悔不已。细想人生真是般般错啊!他恨自己不是个战天斗地的英雄。
此后孙天主既与李、许矛了,与易也见面互不说话。与钱夫妇也一见面就难堪。梁也见孙就恨着孙。倒是过了几天,钱对那晚输棋不服,又来找孙去下棋,想通过赢棋给梁看,挽回点面子。孙天主再不想下什么棋了,坚决拒绝。钱不答应,强拉了孙就走。孙觉这姓钱的也无聊。只得懒懒洋洋地到钱家。梁见孙又来了,脸一红,又不理。二人下时,孙天主只想输不想赢了。钱见自己棋势大好,高兴不已,直叫孙:“这是你故意让的!快拿出真本事来!”一边觉梁不来看见,自己赢了也没有意义,就叫梁:“你今晚不看啦?”梁听见他大喊杀杀杀的,知孙输棋了,便早不服气。听见他要她来看,就赌气来坐在孙旁边看。见孙一味被动挨攻而不进攻钱,就骂孙天主:“把你那个爹拿下去吃他的妈嘛!”孙不动。梁就将孙的车挪去吃了钱的马。就叫钱:“你的妈被孙天主的爹吃啦!”孙、钱都被她骂,二人却只得被骂,无可奈何。钱的马被吃,局面大变。梁棋力本不比二人差多少,且发愤要赢棋为自己争面子,这下梁大举进攻,将钱的老帅围在核心。钱一筹莫展,叫孙天主:“老孙,这棋是你下还是她下?”梁只叫钱快走。钱不走。梁就叫孙走,自己指挥。不久,钱投降了,又红了脸,叫孙天主再来一盘。梁不给他机会,说:“淘汰赛。你输了就让开,我来斗他。”就赶钱旁边去,自己要和孙天主下。钱不让。夫妻俩就抢起棋来。钱抢了棋子在手,梁抢得棋盘纸在手。钱又来抢棋盘纸。梁扬手空中,刷地一撕,就撒下来。钱怒气冲天,就踢梁。梁也踢钱。孙天主见又出事了,又后悔来此,站起就走。两口子在房中打得你也叫我也嚎。孙天主走上楼口听听,知梁吃亏不少。心中悲哀,只好又下来劝。梁又拿刀在手,钱不敢动了。梁见孙进来,就骂:“滚!老子见你就心烦!”伸脚来踢孙天主。孙天主就走出来。梁又去打钱,钱怕被她砍着,忙朝外就逃。此后三人见面又互不理睬。
秦国书在法喇,也开始倒霉了。法喇村里金家姑娘,只要秦上课,就去爬在小学窗子上看。他见那姑娘漂亮,也与之眉来眼去。金家很穷,这姑娘一天书没读过。能嫁给秦,在这姑娘自然以为是上天堂了。但秦只与她调调情,哄着闹了玩而已,哪里看得上她?金家见秦哄着自己的姑娘耍,大怒。金家两个儿子都五大三粗,竟直来到小学,逼秦讨下他妹子。秦吓了跑回家,不敢再回法喇来。秦光汉来法喇请了孙江成、孙平玉、孙平文等到金家说了,金家才饶了秦国书。
吴耀成也在小学。就想将其妹嫁与秦。每天都带秦到他家吃饭。原来这吴耀凤想嫁孙天主,但孙家并不提出。至今其与陈福英关系仍好。秦国孝回来以后,秦光汉曾请田正芬到吴家说,欲将吴耀凤说与秦国孝为妻。吴明雄说:“等秦家小伙在单位上了,你再来说。”婚事就这样不成。秦光汉又请田正芬去说吴明献的姑娘吴耀敏,吴明献也这样回答田正芬。如今听吴家想把姑娘给秦国书,秦家一致反对,说:“以前怎么不嫁秦国孝?”秦国孝则对秦国书说:“兄弟,你要为当哥的争口气!不准你讨吴家姑娘。如果你讨了吴家姑娘,你就是有心碜我!那我和你断绝关系!不承认你是弟弟!”秦国书知全家反对,不敢要吴耀凤。吴家大怒,吴耀成又要打秦国书。
吴明献家又来哄秦国书,欲将吴耀敏嫁与秦。秦家又不许秦国书要吴家姑娘。秦光汉说:“这下你当老师,吴家当然要把姑娘给你了。为何你大哥去说时,吴家不给呢?”秦国书又不敢要吴家姑娘。
秦国书成了个香饽饽,人人各有所图。普成杰的表妹,家在白卡农村,人长得极漂亮。普去带了来,秦一见难忘,立即表示要讨这姑娘。孙家人一看那姑娘,都说不错。就是秦家人也说不错。秦母顾大芬定要秦国书像秦光朝一样讨个单位上的。坚决不同意。而秦国书坚定决心要这姑娘。于是顾大芬哭天泼地地揣:“你这烂没良心的!老子供你读书为啥子?就是望你讨个单位上的,不要讨个农老二!你要是这样,就给老子回来好好地种地算了,就当老子白供你了。”顾大芬边骂边把头朝墙上撞,被家人拖住后又要拿镰刀割脖子。秦国书无法,说:“我何尝不想讨个单位上的?但单位上的姑娘谁会嫁我?莫说我分在法喇小学,就是我分在中心学校,那荞麦山中心学校的光棍老师,也还有一二十个!这些人家境都比我好,要找个单位上的,同样难得要命。更何况我?我在法喇小学,要找个单位上的做药引子都找不着,你叫我哪里去找单位上的?”顾大芬不管,说:“你说你不行,那孙天主为何行?同样年纪,同样的老表,同样是老师,为啥那么多单位上的姑娘争着要嫁孙天主?为何你就连药引子都找不到?反正你就是得讨个单位上的!不然老子就死给你看!”秦说:“米粮坝县有几个孙天主?你只会看孙天主,你怎么不看荞麦山中学多少老师讨不到单位上的,只得找个农村媳妇?你怎么不看荞麦山这些小学多少光棍老师找不到对象?你不拿我和这些人比,只拿了和孙天主比?”顾大芬虽听儿子说的有理,但就是不依。秦无奈,对秦光汉说:“爸爸,我说的是不是这样?你也见到的,就是乡政府的干部,也有多少找不到单位上的女职工。荞麦山中学的老师都讨不到单位上的职工,何况我才是个小学老师?孙天主是行,也只有荞麦山的女职工愿意嫁他,怎么不见在地区、县上工作的姑娘来嫁他?要是法喇有几个在单位上工作的女职工,还有话说。问题法喇根本就没有。就像荞麦山要是没有女职工,谁又会愿嫁孙天主?”秦光汉听儿子说的是实际,只得劝顾大芬。顾大芬就是不依:“你和孙天主既同岁,又是老表弟兄,又都是老师,我拿你和孙天主比难道比错了?要我同意也可以!孙天主如果讨不到单位上的只讨个农村姑娘的话,我就同意你讨农村的。如果孙天主讨的是单位上的姑娘,你就得讨单位上的。我和孙天主家妈一样一字不识,你爸爸和孙天主家爸爸是亲老表,你比孙天主差了哪点?”秦国书无法,到法喇就到孙天主家叹气,请孙平玉、陈福英帮忙:“大爸大婶,请你们帮我一下:劝劝我妈。单位上的谁会嫁我?单位上的嫁单位上的,就像农村姑娘嫁农村伙儿一样,挑肥拣瘦,选这样择那样。单位上的男职工,条件比我好的多得很。谁会选我,谁会挑我?我妈以为我在单...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