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声音再度开始循环。从高登的方向看,因为莱安背对他,所以他只知道莱安下巴在动。其实莱安是自己在说话。明白了他的玄机,高登目瞪口呆。
莱安推下音量按键,把声音降到零,同时他自己的声音也停止了。
“什么呀,莱安,你快算了吧。”
“哈哈哈。怎么样?这次你明白了吗?”
“确实是从你那听到的,和杰克说的一样。”
然而就在莱安旁边,一直看着他的杰克却对莱安这样说道:
“你到底捣的什么鬼?快给我们解释一下。”
出乎意料地,杰克向高登揭穿莱安。
“莱安说的只是第一句话。然后他再没说什么,只是在动下巴而已。”
被揭了底儿,莱安不再恶作剧。
“你们听过自己的录音吗?”莱安说“和平时讲话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刚才的声音可不是,那听起来简直就像是自己平时说话一样。而且这个地方明显地有实际感觉,能感觉到有声音出来。”
莱安碰了碰自己的下巴和喉咙。
“刚才不是你在说话吗?”
高登好像还没有理解情况。
“我没有说话。我所说的,只是第一句,之后的是谁在胡说。不,高登,我并没打算骗你,刚才的也是试验。你听到的,明显地是我在说话对吧?”
“啊,只看见是那样的。”
“杰克也是吧?”
“的确像是莱安在说话,嘴巴在动。可是莱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通过这个试验我明白了,第一,刚才的声音不是从扩音器里出来的。和机器无关。”
“这我早知道了。不过为什么听起来像是你在说话呢?”
“等一下。第二,把音量降低,则声音停止。假如刚才播放的,只有那个高频声波,那么产生这种现象一定是因为它。问题在于,这个高频声波是什么?还有,为什么声音听起来像是我自己在说话?声音本来的发生源是什么地方?鸣叫的只是高频声波,存在的只是那个音。刚才只有‘它’和我发出的声音。要点只有这些。”
莱安稍微停顿一下,像是在整理思路。
“是了比如说,我喊‘喂高登,你钓到鱼了吗?’,那声音是一个振动。振动的波在空气中传播,一瞬间扩充到整个房间,扩充到每个角落。即使钻到桌子下面,也逃不开那个声波。所以,即使在桌子下面,也能听见‘喂高登,你钓到鱼了吗?’。波的一部分直接振动你们的耳膜。所以你们才听到‘喂高登,你钓到鱼了吗?’。我振动自己的声带发出声音,在接下来的瞬间传到你们的耳膜,传到你们那里时,我已经听不见那个声音,因为声波已经传出去了,这是数千分之一秒的声音世界。但是,对象是声波,碰到墙壁会返回。在隧道或山里叫喊的话会明白。在那种地方谁都能认识到。平时只是很难确认而已,其实这种事在日常生活中极其普遍。虽然反射的回声极微小,但它比传送到你们耳里的第一波稍迟一些再返回到我和你们的耳朵里。这是声音的基本原理。而利用这个原理的,就是海豚的回声定位。”
杰克猛劲点头,对莱安说:
“这种初级程度的话就算了。我们又不是来实习的学生。”
“好。那么,刚才我们经历的回声,是在山里和隧道里的回声无法比拟的。而且,‘喂高登,你钓到鱼了吗?’这句话,在我、在你们听来,都恰似我所说的。看来那个声音不是由墙啊、桌子什么的反射回来的音。那么,是由什么反射的?”
高登还在环顾四周寻找,反应灵敏的杰克已经抢先回答。
“你是说,是高频声波?”
莱安点头。
“必须分析才有发言权,但也许这高频声波在整个房间中打造了珊瑚堡礁似的区域这并不像是巨蛋形球场一样中间是空的。打个比方,就像海绵。假定声波形成了海绵般细密的组织,而我们身在其中。它抓住我们发出的声、扩音器播放的声,封闭于其中,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复制”
“不错。这很值得做解析工作。”
杰克的眼睛闪闪放光。莱安继续说道:
“不管怎么说,这不是海豚干的。因为从频率的水平来说很难想象。”
“那是什么?”高登反问。莱安斩钉截铁地断言:
“宽咽鱼。”
“你遇见的宽咽鱼吗?”杰克探出身子。
“实际上,对宽咽鱼人们几乎还不了解,也不清楚它们是否使用回声定位。不过它们是生活在深海的生物。如果在没有光的世界里进化出回声定位的能力,也没什么奇怪。”
不知不觉间,莱安嘴角泛起微笑。这种事情会令学者的血液为之沸腾。幸运的是,活着的宽咽鱼研究室里有一条。调查它,也许会成为一个突破口,解决今天这桩奇特非凡的事件。莱安是这么认为的。
“糟了!”
突然高登大声喊起来。
莱安他们惊讶地回过头,高登抛下一句‘我忘了去接比利’,就飞奔出了房间。
几小时后,高登的车载着羽陆和比利回来了,带着莱安他们望眼欲穿的那盘录像带。而脸色苍白的羽陆和比利想马上让他们看的,也是这盘带子。
“什么都没有。”
羽陆把带子交给莱安说。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呃?”
“什么都没有。”
“你是说没录上去吗?”
莱安问。
“不是,录上去了。只不过没有宽咽鱼。”
“你是说没照上?”
“不是。怎么说呢”
羽陆找不到合适的说法。比利从旁边说:
“总之你们先看看,然后再说。”
“还煞有介事的。”杰克说“那就先看看吧。”
看到播放出的录像,杰克呆住了。
“不行啊,真的什么都没有。”
莱安更是震惊得厉害,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怎么会这样。有那么多呢!我们是从那个鱼群中通过的!”
莱安吃惊也是应该的。带子上的确一条宽咽鱼也没录下来。摄像机一直在运转,就连出现异常后比利放开摄像机时,摄像机仍然吊在他腰上运转。而且,同那个庞大的宽咽鱼鱼群交叉而过时,数量众多的宽咽鱼覆满周围时,摄像机都在继续运转。所以,一条鱼也没有照到是不可能的。
最后,羽陆手持像机追赶的部分也什么都没照上。看录像很明显能看出,羽陆在海中试图摄下什么。他拉近焦距,拼命地跟踪着什么。可是关键的画面上,只录着蔚蓝的大海。
高登重放了鱼群探知器的记录。如果莱安他们的证词准确的话,那么,那段时间前后应当探测到什么鱼的影子。然而这里也没有任何痕迹。
“真的是啊”高登移动图表数据说“鱼影也观测到了,是在比利潜入水中的时候。即使假定那是宽咽鱼,他们在海豚享受午餐的时候,也向北移动走了。如此推算,发生异常时,那一带什么也没有。”
莱安又开始咔嗒咔嗒地咬牙,但这次他好像什么也想不出来。莱安深深叹口气。
“不行,一点也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莱安对比利和羽陆讲了一下他们不在期间发生的事,还有他对高频声波的假想。
“不是海豚,也不是宽咽鱼,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声音的主人就不存在了。那个高频声波到底是谁发出的?这个问题本身就搁浅了。”
比利想起一件事。
“那会不会是鲸鱼?我们在海中不是听到了吗?鲸鱼的声音!”
“不可能是鲸鱼。”莱安冷淡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鲸鱼是低频声波的专家。那就像让高登唱女高音一样。鲸鱼的低频声波,说来是用于远距离通话的。低频声波的缓慢起伏,能令人难以置信地传送到很远。鲸鱼凭借那种声音,能与相隔数百公里的伙伴会话。”
“真是相当远的距离。”比利皱起眉头。“可是这样的话,不还是海豚吗?”
“那是海豚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对于海豚,那声音等于是不存在一样。”
话到这里中断了。大家各自抱头苦思,只有漫长的沉默持续着。最终打破沉默的是比利。
“假如说”
比利拿起手边的纸和笔,在白纸上慢慢地划线。
“能划出这样的直线,是因为能看见。闭上眼睛,就划不出笔直的线。不过,划线划到一半时闭上眼睛,会怎么样?”
说着比利边划线边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纸上的线大大地斜歪着。
“哎?”
羽陆笑出来。
“你想干什么?”
“总而言之不,这个例子不好。再比如说,香肠。盛在盘子里,你想用叉子扎它。但半途中停电了。可你想吃香肠,就在黑暗中乱扎一气。说是乱扎,其实你知道香肠就在眼前。试几次,即使你用叉子扎上香肠,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想说什么?”莱安问。
“我想说的是,假定是海豚,如果它逐渐提调,即使从中途开始听不见,它也会继续发声吧。对不起,我没找到好比喻。”
“你坚持认为是由于海豚?”
“我没别的意思,除了海豚,还能是什么?而且,我还想起一件事。”
“什么?”
“‘魔音现象’。没听说过吗?”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比利身上。
“‘魔音现象’?”莱安回问。
“不知道吗?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澳大利亚一艘捕金枪鱼的渔船,在印度洋遇见了怪事。”
“没听说过。”
“事情发生在塔斯马尼亚的近海,船员们出现原因不明的幻听,正好和我们一样。”
莱安他们的脸色也变了。
“船失去控制,船员们不能继续工作,丢下渔网从那里逃脱,九死一生。”
“原因是什么?”高登问。
“不清楚。传说他们逮到了一个奇异的东西。什么人鱼啦,什么白垩纪的恐龙啦,乱七八糟的说法满天飞,那个话题沸沸扬扬了好一段时间,我们杂志也登了。”
“的确和我们的情形很相似。”莱安说。
“我收集了那以后很多类似的例子,多数规模较小,没有像金枪鱼渔船那么大的事件。像这次潜水中遇到的事多得惊人,不过假新闻也很多。即使是那条金枪鱼渔船,船员的证言莫衷一是,都不大可靠。最终,被指为‘没有科学根据’,从舞台上消失了。现在,那件事成了和在百慕大海域失踪的喷气式飞机同样级别的故事,常登在崇拜尼斯湖水怪和ufo的科幻杂志上。可以肯定的是,这是种原因未明的现象。现在,因为其与传说中的魔女岩2有关,一般将其称为“魔音现象”不是有探险家谢里曼3的例子吗?如果假设“魔音现象”是实际存在的,它很可能是那种神话留下的痕迹。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该怎样解释?”
“人鱼用歌声引诱船员吗?”
“也许是以在海边居住的、歌喉动听的姑娘为原型。也可能是以海豚的叫声为原型,但是也可能”
比利渐渐兴奋起来。
“面对海豚研究的伟大权威,说这些话需要勇气”
“没关系。”莱安说。
“好吧。那个海豚用于捕猎的声音”
“‘射击音(stun)’吗?”
“对,射击音。也许是有渔民见到了那个,因为害怕编造出了那样的故事。”
“不错。”莱安搓着下巴点头。
“事实上,根据一部分专家的说法,那个‘魔音现象’会不会是人类还未知的海豚的能力呢?简而言之,那个射击音应用到人类身上,会不会就出现‘魔音现象’了?”
“但它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想要逮住我们吃掉吗?”高登说。
“看来也有相反意见。不过请先听我讲完。”
“好!”杰克演戏似的把跷起的二郎腿换过来,挺直了后背。比利继续说:
“遭遇射击音的鱼是什么样的情况?疼吗?痛苦吗?痛苦到什么程度?或许,它们身上也会发生我们体验到的现象?那种斑海豚,你们接触过好几次,所以从它们来说,也同样试探过人类好几次。假如在这段期间我们不知道的期间,它们试出了应对人类施放哪种调频的射击音”
比利注视着大家的反应。众人都在脑海中整理他说过的话。
“所以,出现了刚才的纸和香肠的现象。海豚放出射击音,人类没有反应。它们不断提高声调,还没有反应。不久声音进入到它们自己也听不见的领域,但是,其本人能感觉到还在继续出声。不久人类慌慌张张出现反常。它们于是明白了——那个调子是人类讨厌的音。即使听不见,一看到对方有讨厌的反应,使得他们能够掌握那个音。嗯,我的话就这些,那么,请教一下老师的意见。”
莱安应要求站起来。
“的确。确实可能有那样的事情,那种斑海豚有充分的时间和机会。实际上,他们有时以同我们讲话相近的频率搭话。当然,不知道它们在说些什么。只不过和人类接触时间长的海豚才做那样的事。那是他们学习人类发音,并进行模仿的行动吧。不管怎么说,海豚是声音的专家嘛,它们掌握的声音相当于交响乐——如果把人类的语言比作是口琴的话。”
“可是如果让我说的话”高登说“它们为了什么?射击音本是为猎食而具备的功能。如果对我们使用,是打算吃掉我们?还是把我们当作敌人?”
“假如它们只是当作游戏呢?”比利说“海豚是很喜欢玩儿的,对吧?”
这时莱安开始反驳。
“比利的意见很有趣。可是海豚的射击音你也见过,非常短。长时间持续发出激烈的声音对于它们来说,是很辛苦的。但上次的高频声波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而且那个频率太高。我们长年解析海豚的声音,那个数值前所未闻。就像出现了一个只用二三秒就跑完一百米的短跑运动员。就当成是有什么搞错了吧?”
说完莱安仰望空中。
“是的,一定是有什么搞错了,这高频声波”
第二天早晨,从圣埃里诺的气象台打来电话。值班的职员把莱安他们的电话准确传达了。据观测员说,这几个月间地震计的指针动了二三回,都是人体感觉不到的微震,而且震源在遥远的北方。在莱安他们遭遇到异常情况的前后时分,没有什么地震。
“不过,又出现了深海鱼上浮的情况。”观测员说。最近深海鱼频频浮上海面的消息也传到了他们那里。“最好加强警戒。”
然后观测员感谢莱安他们的通报,撂下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