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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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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羊胡子名叫突举普,是契丹突举部的一名千夫长,与突举乞篾列是同族同宗的兄弟,虽然在乞篾列死后表现的异常悲愤、狂躁,但内心深处,他对乞篾列暴死乌苏固,却感到幸灾乐祸,甚至是暗自庆幸。

    乞篾列是现任突举部可汗突举蛮雷的亲侄子,蛮雷的几个儿子先后战死疆场,他的几个侄子突举乞篾列、突举刀花、突举德鲁就成了下任可汗的有力人选,三人中突举刀花战功卓著,极善用兵,但为人残暴,在部落中资望不高;突举乞篾列和突举德鲁不仅战功卓著,且是善于理政的好手,实力不相上下。

    一年前乞篾列被任命为统管财税的四火者之一,这意味着他在竞争可汗之位上又拿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砝码。火者不仅是税务官,也拥有地方军政的建议权。

    地方有事,可汗最先要询问的就是当地的火者,然后才是政务官和军事长官,如果不是与对方发生全面战争,所有的决策最后都会由火者出面执行,这中间甚至包括小规模的对外用兵。因此火者在部落中的实际地位相当高。

    突举普之所以不想乞篾列登上可汗的宝座,是有他自己的私心,他的姐姐是突举德鲁的夫人,契丹女人掌管家中财物,地位很高,能干的女人常充当丈夫的参谋和军师,甚至把丈夫当做她们实现理想抱负的傀儡。

    突举普的姐姐就是丈夫的得力助手,突举德鲁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如果突举德鲁能坐上可汗的宝座,那么凭借姐姐的关系,自己就很有希望出任部落政务官,至少也是四火者之一。反之,乞篾列若是登上可汗之位,他就会处处防范自己,不要说火者、政务官这样的高位,自己的千夫长地位都未必能保得住。

    李煦和穆珑被押至突举部北部的重要据点鸣镝谷,那里也是乞篾列身前的治所所在,当然也是突举普的驻军之地。火者虽然有权力节制地方驻军,但从规制上来讲驻军并非他的直接下属,驻军直接听命于可汗,没有可汗的飞鹰令箭任何人无权调动一兵一卒。

    乞篾列一死,突举普就成了鸣镝谷的最高首长,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派人把乞篾列的死讯告诉了姐姐,请她预作准备。信使快马加鞭一天**就把信送到了突举部牙帐,然后又连夜带着回信还回。

    突举普接到姐姐的回信,心里大吃了一惊。就在自己派人快马加鞭给姐姐报信时,可汗突举蛮雷已经得到了乞篾列的死讯,不用说那是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做的,也许就是阻止自己处死凶手的突举丹荡,这个人一向跟自己唱反调,可他曾经做过可汗的侍卫,自己拿他也没有办法。

    几个侄子中蛮雷最看重乞篾列,视他为自己唯一的希望。如今他无端暴死,蛮雷痛心之余,又心生怀疑,于是他决定亲自赶赴鸣镝谷彻查此事。

    突举普的姐姐要他尽快派人向可汗详细汇报事情的原委,以争取主动。同时一定要保住凶手的性命,这期间凶手有任何意外,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因为这封信,李煦这两天颇受优待,吃喝住行与突举部保持同一水准,监管他的人甚至连气也不敢让他受,生怕出了篓子,掉了脑袋。李煦提出要见穆珑一面,监管请示了突举普后婉言拒绝了他的请求。

    到鸣镝谷的第二天正午,突举蛮雷便带着挞马军赶到,进谷后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令谷中驻军撤到谷外扎营,突举普则被要求留在牙帐服侍,实际上处于挞马军的严密监视下。突举蛮雷仔细查看了乞篾列的伤口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在审讯李煦和穆珑之前,他单独召见了突举丹荡,两人密谈了一个时辰之久。

    李煦只和蛮雷说了几句话,就知道面前这个人不简单,他根本就不相信人是自己杀的,查清这一点实际上也不难,只要随便问几个细节问题,就能发现杀人者并非李煦而是另有其人。这种看似简单的方法,当时却很少有人去用。突举蛮雷之所以产生怀疑,应该是他从别的渠道得到了真相。

    审讯末了,蛮雷问李煦:“人既然不是你杀的,你为何要承认?”

    李煦道:“杀人者早已遁走无形,我不认,突举普就要拿乌苏固人抵命,我受过他们的恩惠,愿意报答他们。”

    突举蛮雷点头赞许道:“你是一个好人,却也是个迂腐的蠢人,凶手找不到,我只能杀你做个了结。”

    李煦道:“我死不足惜,希望可汗不要为难穆珑和她的族人。”

    突举蛮雷道:“我答应你,你死后,我会按照你们的习俗厚葬你。”

    李煦被押了下去,就在他要出营帐时,一名侍从匆忙进来禀报道:“南方的贵客到了辕门外。”突举蛮雷噌地站了起来,说了声:“给我更衣。”又指着李煦对侍从说道:“先将他押起来,当着南人的面杀人,有失礼数。”

    侍从们给李煦上了一副沉重的木枷,用绳子牵着他在营中巡游,鸣镝谷有住户数百人,老少男女都用复杂的眼光打量着李煦,做出的举动也截然不同:有人怒目而视,口出恶言;有人心怀怜悯,祈求老天宽恕他的罪过;有顽童用自制的小弓箭朝李煦射击,也有友善的小女孩送来马奶喂他解渴。

    在谷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李煦收益良多,以一颗求死之心看待这个世界时,眼光会变得明澈透亮,繁复的人情世故竟可一眼看透。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蓝天,然后跪在了断头桩前,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斜阳偏西的时候,蛮雷亲自陪着几位客人走出牙帐,他们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李煦早已死寂的心突然一动:有个声音好生熟悉。

    咦,怎么会是她?付清玉。

    李煦一时呆住了,这真像场梦,临死之前竟能看到她。付清玉穿着一身胡服,挺拔潇洒,与面黑矮粗的突举蛮雷站在一起,更显俏丽不群。韩五、付清宁就跟在她身后。付清玉看到了李煦,且一眼就认出了他,她的惊愕并不在李煦之下。痴痴地呆望了一阵后,她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了得意的冷笑。她没法不得意,寻寻觅觅一年有余,正当她已经失去信心的时候,要找的人竟以这种方式出现了,还这么狼狈。

    “大掌柜认识这个人吗?”突举蛮雷看出了什么,不动声色地问道。

    付清玉曾经做过付家商社北方分社的大掌柜,突举蛮雷称呼她大掌柜以示尊敬。实际上付清宁才是付家北方商社的大掌柜。付清玉在李煦离开太原后一度回了家乡韶州,后听说李煦可能去了草原,就又返回太原,跟着付清宁往来草原各地,希望能找到李煦。她跟李煦本无夫妻感情可言,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正因如此,她更要找到李煦。付家在李煦身上押了重注,她也因此而成为付家一颗耀眼的明星。而今赌注打了水漂,明星陨落,她不甘心!

    针对突举蛮雷的疑问,付清玉冷笑着回答道:“此人原是太原的一个大豪,跟我们有很大的生意,后来得罪官府畏罪潜逃。原来躲在这儿了。”付清玉转头对突举蛮雷说道:“他犯了什么罪,我可以拿钱赎他吗?”

    蛮雷哈哈一笑道:“大掌柜先不要谈钱,我想听听,你赎他回去有何用处?”

    付清玉冷笑道:“他欠我几十万贯货款,岂能一走了之?纵然讨不回来,我也要让吃点苦头,方消我心头之恨。”蛮雷蓦然一惊道:“他先前那么有钱?这倒是没看出来。”

    付清玉笑道:“可汗不知,大唐有句俗话叫财不外露。大凡真正有财力的人多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突举蛮雷感慨良久,方道:“大掌柜既然开了口,这个面子我得给。不过杀人偿命,血债血偿。这样吧,按照契丹人的规矩,由老天来决定他的生死吧。”

    突举蛮雷让人给李煦打开枷锁,给了他一张弓和一支箭,然后又派人把突举普叫来,给了他一张弓、两支箭。然后对付清玉说道:“突举普是乞篾列的护卫,官长被杀他负有责任,让他们对决,由老天判定生死,大掌柜以为如何?”

    付清玉闻言变色,韩五暗暗拉了她一把,大声附和:“可汗说的有理,命由天定,让老天判定他们的生死吧。”一面暗中安慰付清玉道:“他是军将出身,弓马娴熟,不会有事的。”付清宁也劝道:“我试过他的功夫,赢面很大。”

    按规定二人需背向而立,各自向前走三十步,然后回头对射,若是一轮决不出生死,则进行第二轮、第三轮,直至其中一人倒下为止。

    李煦活动活动筋骨,拿起弓箭向前走去,他心中有自信走的也坦然。反观突举普却十分紧张,他往前走了二十八步,突然转身向李煦射了一箭。突举普原本也是百步穿杨的箭法,却由于紧张,这一箭竟然射空。他刚刚搭上第二支箭,李煦已经走满了三十步,扭腰盘膝,稳稳当当地射出一箭。

    羽箭擦着突举普的头皮飞了过去,付清玉禁不住拍手叹息,突举普吓得满脸是汗。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他摸摸自己毫发无损的脑袋,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李煦手中已经没有了箭,自己就没了威胁,现在可以从容不迫地把生死游戏玩下去了。

    突举普定了定神,拉弓瞄准了李煦,他的手起初还有些颤抖,不久就稳如泰山了,现在他的脑中一片空明,这是射杀敌人的最好时机。

    “嗖!”羽箭离弦而出,付清玉不忍看到李煦肠穿肚破的惨象,她把脸侧向了一边。自幼她也曾练习过弓箭,她一看突举普拉弓的姿势就知道他是个箭术高手,六十步之内,李煦焉有活着的道理?

    “啊!”

    凄惨的叫声终于传来,她的心骤然一紧,可随即她感觉有点不对,这声惨叫似乎来的稍晚了一些。她忙睁开眼向前看去,眼前的一幕让她目瞪口呆:突举普的弓丢在地上,双手捂住小腹在地上翻滚,而李煦却安然无恙,手拿一张弓,仍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天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付清玉兴奋地去问付清宁,她相信韩五和自己一样没敢去看。

    “真是好箭术。”付清宁淡淡地赞了一句,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付清玉又回头问韩五,韩五捻须笑道:“这等精彩你却错过,真是可惜。”

    射杀突举普之后,李煦当场获释,他问突举蛮雷:“可汗会遵守我们先前的约定吗?”突举蛮雷道:“契丹人是信守承诺的。”当即下令释放了穆珑。

    付家商社在鸣镝谷西北门外设有分社,因为有贵客入住,蛮雷特派遣挞马军负责警卫。穆珑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唐人,她注意到唐人的服饰精美、柔顺,与乌苏固人有很大的不同,他们的头发梳理的很整齐,即使是男人也长的白白净净的。她围着付清玉转了好几圈,观察良久后,问道:“你是男人吗?怎么长的像女人呢?”众人于是哈哈大笑起来。

    付清玉托起她的下巴道:“小妹妹,我若是个男人你肯嫁给我吗?”

    穆珑很不高兴地甩开付清玉的手,气嘟嘟地问李煦:“她为何如此无礼。”李煦颇为尴尬,只能给她解释说这是唐人对晚辈、幼小表示亲昵的动作,不算无礼。一面又抱怨付清玉:“你既知她们的规矩,为何还要戏弄她。”

    付清玉冷笑道:“你心疼她了,想为她打抱不平?你可别忘了这次是谁救了你。”李煦黑着脸答道:“救命之恩,容当后报。”韩五打圆场道:“只是开个玩笑,何须当真呢。自从你失踪之后,清玉费尽心力四处寻你,愁得茶饭不思呢。”

    李煦听了这话有些动容,娶付清玉是为了和付家联盟,除了利益外,他对这个女人并无丝毫感情可言。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到草原上寻他的,竟然会是付清玉。李煦为他刚才的孟浪诚心向付清玉道歉,后者眼圈蓦然一红,赶紧抹过脸去,语态强横地说道:“你不用感激我,我之所以找你,是怕我付家在你身上投的钱打了水漂。”

    李煦闻听这话,深深鞠躬致歉道:“这笔账我一定还清。”

    付清玉激愤地叫道:“还,你拿什么还?拿这位乌苏固的穆珑姑娘抵债?”付清玉对李煦离开太原远避草原的原因知之不多,对李煦设计天下的用心更是一无所知,她误以为李煦装病离开太原是因为纠葛于男女私情的缘故,故而出言讥讽,丝毫不留情面。

    唐话中“穆珑”的发音和乌苏固语的发音十分相近,穆珑知道她在说自己,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就充满敌意地瞪着付清玉。

    付清玉也是个骄横惯了的,厉目问她:“你瞪我作甚?怕我吃了你吗?”

    穆珑听不懂语言却能看懂表情,于是怒气冲冲地问李煦:“这个女人说我什么?她若是侮辱我,我要跟她决斗。”李煦听了这话,只能报之苦笑,一时头都大了。韩五、付清宁都同情地看着他,却谁也不愿惹祸上身。

    最后还是付清玉让了一步,拉着穆珑的手道:“看你脏兮兮的,几天没洗澡了。”吩咐一声:“准备热水,给她拿两件新衣裳。”穆珑人小力气小,被付清玉牵着无可奈何地跟了去,一番折腾后,她发现付清玉并无恶意,这才把心头憋着的一团火压了下去。

    当晚,韩五张罗了一桌酒席为李煦压惊。穆珑对桌上的菜肴充满了好奇,又见众人饮酒,她也讨了一杯喝,入口后觉得甜掉了牙,却又怕吐出来让付清玉笑话,于是强咽下去。两三杯后,她觉得这酒越喝越好喝,越喝越爱喝,只是喝过了有些头昏眼花,连杯子也端不稳了。付清玉只得带着她离席回房。

    韩五、付清宁陪李煦说话,三人话题刚扯到穆珑身上,猛然间听得帐外一阵大乱。付清宁的两个徒弟小跑进来,报道:“北门挞马军与蛮人接战起来,但不知为何而战。”

    付清宁起身前去查看,片刻之间有羽箭直飞入草厅来。有数十骑在大街上来回奔走,齐声高喊穆珑的姓名。李煦惊道:“是乌苏固人,想必是来救穆珑的。正好将人还回去。”韩五急拦阻道:“万万不使不得,蛮雷生性多疑,让他知道我们与乌苏固人有涉,只怕无人能活着走出鸣镝谷。”

    这时付清宁大步走回来,说道:“乌苏固人来救穆珑姑娘,大掌柜开门想把人送还给他们,却被挞马军发现。乌苏固人已经败走了。”韩五闻言苦叫道:“她真是鲁莽!”又道,“此地不可再留,快走!快走!”一众人来到帐外。付清玉冷笑着嘲弄李煦:“几时拐了人家的新娘,让人追上门来讨要?”韩五道:“这其中另有隐情,不干大王的事,此地不能再留,快走,快走。”

    穆露固带人已经冲进了付家商社的大院,却被挞马军强压了出去,穆珑眼看自己的丈夫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心里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哭的跟个泪人一样。李煦安慰她:“你先跟着我走,回头再送你回乌苏固。”

    众人趁乱出谷,摸黑往西南方向疾奔,走了约三十多里,突举部的挞马军就追了过来,众人转入山中在羊肠小道间穿行,挞马军道路不熟,几个来回后便迷失了方向。众人甩掉追兵,急行向东,天明时分被一座险恶的大山阻断去路。

    山脚下建有几座营寨,大道小路上设有重重关卡,韩五问付清宁:“这山看着好恶,这是到了哪?”

    付清宁看了看四周山形,笑答道:“这里就是小青山。”

    “喔,原来到了活阎王曹周的地盘?”韩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是那个要出十万贯钱娶我的曹麻子?”付清玉听到曹周之名显得有些兴奋,“我早就想会会他了。”付清宁喝道:“你逞什么能,他就是个无赖,小心溅了一身臊气。”

    付清玉不理睬他,回身对李煦说道:“你我夫妻一心,人前秀秀恩爱。活活气死某人。”说完这话她又瞄了眼气鼓鼓的付清宁,脸上挂着挑衅的笑。她双腿一夹马,风一般地到了一座关卡前,冲着喽啰们大喝:“回禀你们寨主,洛阳付家大掌柜求见,叫他亲自来接。”

    有个小校知道曹周携银十万去洛阳求亲的故事,忽然看到天仙般的一个美人就站在门前,顿时红了眼,忙飞奔报信去了。片刻之后,曹周全副披挂,带着十几个结义兄弟,摆着全副仪仗大吹大擂地迎出门来。

    此人出身穷苦,幼年行乞,后入边军,积功做到旅帅。契丹寇边,战败潜逃,在此落草为寇。小青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加之他年年向契丹楮特、乙室等部奉献贡物,因此得以保存至今。

    见付清玉单人独骑俏生生地站在面前,曹周笑的嘴也合不拢。当年还是边军旅帅时,曾见过付清玉一面,当时就被她的美貌所慑服,只是他当时地位卑微,也就是在梦里想一想,过过手瘾。后来落草为寇,三五年间积攒起十万贯钱,于是带着全副家当南下洛阳欲迎娶付清玉,孰料到了洛阳见到满大街的香车宝马、高屋华堂,顿时气焰矮了一截。

    在付家商社的会客厅,他看到一株珊瑚树,红艳欲滴,于是问知客这珊瑚价值几何,知客伸出五根手指。唬的曹周大惊失色道:“这小东西竟要五千贯?”知客撇撇嘴道:“三年前我们买它的时候,对方开价十五万。大掌柜一句话就让他降了十万,您猜大掌柜说了句什么话?”

    曹周嗫嚅道:“那,大掌柜究竟说了什么?”知客道:“大掌柜说,你就算是送给我也不吃亏,跟我昊天搭上关系,将来还怕没钱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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