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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省委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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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搞好方方面面的关系,这个方方面面,不包括违法乱纪、胆敢以身试法的人。一句话,坚持发展经济这个中心不动摇!同时还要反腐倡廉、打击犯罪、维护安定团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在这一点上,省委的态度是一贯的!”

    马炳副书记补充说:“陈书记的这三点非常重要。发展经济、反腐倡廉、保一方平安是原则,有关问题我们会同省纪委、省公安厅的同志再谈。”

    1999年5月20日19时10分。多云间晴。

    于波到省委书记家吃晚饭

    于波走出省委办公大楼时,感觉有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朝他压来。从陈书记的态度看,是支持自己与程忠的几个想法的,这更坚定了去新城打一场攻坚战、破两个惊天案的信心。这攻坚战就是马上筹资、抽调力量进行引黄入新工程。两个案子一个是群众举报市委副书记卖官受贿案,他绝对信其有,几个水平差得不能再差的一般干部,居然在他走后短短的三年中由副科升为副县、正县。但愿祁贵没有问题,经过秘密侦察,确无问题那是最好的了。否则,一个省纪委副书记与一个腐败分子共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另一个就是三年前想破而没有破掉的持枪伤人、入室强奸案。这起案子与后来发生的几起案子联系起来分析,他确信系一个团伙所为,就是那个三年前未抓获的罪大恶极的家伙。市委书记不是纪委书记更不是公安局长,可是反腐倡廉、保一方平安更是一个市委书记的责任。再说了,这个案子也可以说是在他当公安局长时未破的案子。老公安局长当市委书记了,案犯还逍遥法外,哪有这个道理?自己就不是一个市委书记,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党员干部也应该履行其职责。

    马副书记朝他挥挥手,坐进了红旗轿车。于波朝一溜烟走的轿车挥挥手,才意识到压力是来自马副书记这一面,从知道的情况和马副书记在会上的态度看,要破这两个案是有难度的。幸亏程忠给他想了个“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的法子,要不,你还没有找到证据,案犯可能就又消失了。同时,这个案犯的背后还有一个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的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吕黄秋。

    “于波呀,还没走呀?”陈书记和刘省长下楼了。刘省长接上陈书记的话说:“人家要搭你的车,顺路的。于波,你可得抓紧机会给咱大老板说呀,不然,你狮子大张口,让省里掏两个亿,我可无能为力哟。”

    于波朝刘省长笑笑,目送他上了红旗车。红旗车徐徐滑出了大门。

    陈书记拉于波上了他的红旗车,说:“两个亿可能够呛,乱弹琴嘛!一个亿嘛还差不多。哎,于波,我有个法子,你回去后聘杨栋同志做引黄入新的高级顾问,让他去国家部委给你要一个亿回来。”

    “人家都下台了,再说他一直不同意上这个项目,说是劳民伤财。他会去给引黄工程要钱?”

    陈书记哈哈一笑说:“亏你还和他共过几年事,对他你应该了解的,这个同志本质还是不错的,只是有点耳根子软,也怪你不会说软话嘛。”

    “这倒也是。”于波摸摸后脑勺说:“我就是太直,不善于迂回做工作。”

    “知道就好。”陈书记拍拍于波的肩头说:“为了让杨栋同志下台也下得体面,毕竟人家还没有直接的大的过错嘛。还为了让他帮你搞这个‘引黄入新’工程,省委决定给他一个副省级调研员,给你创造一个干事的环境。”

    于波就想,这是马副书记的主意,还是陈书记的主意,如果是马副书记的主意这里头就大有文章。但有一点,不论是谁的主意,让杨栋给引黄工程跑跑资金,当当“顾问”这倒是个很理想的角色。于是,于波就说:“还是省委英明!”

    正说着,东方红广场到了。红底白字的标语挂在正中,上面的字是“强烈谴责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炸我驻南使馆暴行!”

    陈书记就说:“这克林顿真混蛋,是个好战分子,轰炸南斯拉夫快两个月了,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真正的乱弹琴!”

    于波说:“这件事使美国在世界上的声誉大受影响,克林顿并不明智。”

    “他明智干什么?”陈书记说:“他要当霸主,声誉不声誉的他才不在乎呢!”顿了顿,陈书记又说:“不过,克林顿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中国人不好惹,因为中国强大了,中国人不怕他。”

    于波接着说:“是啊!哎,陈书记,我到了,该下车了。”

    陈书记说:“别下,我请你到家里小坐,让你尝尝新城人的行面拉条子。”

    “怎么?”于波惊讶了:“我嫂子还能做出新城的风味来?”

    “她呀!她就是你们新城人!”

    “是吗?啊呀,我还非得拜见一下不可了。”

    红旗车开进了有武警站岗的“1号别墅区”大门,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前。给首长警卫的便衣武警虎视眈眈的瞅着省委书记后边的于波,生怕有“披着羊皮”的“狼”混进来。

    一进门,陈书记就招呼老伴道:“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位你的老乡,刚上任的新城市委书记于波。”

    于波握住了陈夫人伸过来的手说:“你好”陈夫人大方地说:“就叫我嫂子吧。”

    “对对对!就叫嫂子,你刚才在车上就叫了么,咋现在又不叫了?乱弹琴嘛!”陈书记打趣道。

    晚饭果然是新城风味的行面拉条子。行面卤子很地道:几片薄薄的大肉片、几块木耳,还有西红柿和鸡蛋丝。于波夸奖了一番好手艺,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饭后,陈书记带于波到自己的书房里说话。大约十六平米的书房,有两面墙都让书架占满了,且书架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书。一大两小的布面沙发前,摆一张花岗石小茶几,上面摊着一本书:资治通鉴。

    “哟!该不是到图书馆了吧?”于波见陈书记今晚的兴致特好,便笑着说:“没想到,真没想到,陈书记还有这么多的‘财产’哩!”

    “是啊!这些书值个两三万元吧。”

    一阵说笑后,陈夫人拿来了两瓶超纯水,她啥话也不说,放下水就带门出去了。于波想,陈书记该谈正题了。果然,陈书记喝了口水严肃起来了。他说:“于波,直觉告诉我,杨栋这个同志虽然不是个好领导,可他也并不坏。所以,我才提了他半级。本来嘛,说啥也得在省里给他个位子,可实话说,他实际上就是一个不干事的人嘛。好了,这些就不说了,如果他真像群众来信讲的那样,贪了多少,收了多少,我就管不着了,该咋办你就咋办吧。”

    于波问:“杨栋当副省级调研员不是马副书记的主意?”

    “不是!”陈书记说“这些你别了解得太多了。祁贵的民愤太大了,估计他可能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你必须得查清楚。但要巧妙,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千万别惊动他。”

    于波点了点头。

    “关于吕九庄的事,乱弹琴嘛!我想,该到解决的时候了,那个‘5.18’案子跟吕九庄有无关系,我看很难说,问题是搞出有力的证据来。这个吕黄秋越来越不像样子了,竟然连人民日报下去的记者都不理不睬,这样子不行呀。你是省里有成绩的企业家不错,可你也不能自以为是,胡作非为吧?据税务局的同志讲,他们的工作人员执法检查,竟然连庄都进不去。一个工商局的副局长好不容易进了庄,还让保安人员打得住了医院。如果仅仅是这些事情也就罢了,还有不少传闻。说吕黄秋窝藏罪犯、纵容犯罪;庄里开设明为桑拿浴实为妓院的什么洗浴中心;吕黄秋年初到美国去看上学的儿子、女儿,被海关查出了两百万美元现钞。他哪来的这么多钱?据说他的钱来得不干净呀,再说了,他的集团公司是村办集体企业还是私人企业?还有不少奇怪的传闻,说吕黄秋是新城市委的组织部长,想让谁升官,这个人就能升上官。乱弹琴嘛!如果真是这样,这就有问题了,祁贵有问题,市委的组织部长更有问题。凡此种种,你都悄悄地介入,一旦有充分的证据,省纪委、省公安厅马上配合。为了慎重,掌握证据之后最好给我通通气,你明白吗?祁贵是副地级干部,吕黄秋是全国的知名企业家,弄得不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的。”

    于被连忙表态:“我明白,陈书记,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打草惊蛇。一旦掌握了证据,马上给你汇报,然后采取必要的行动。”

    “不错!”

    于波真是太感动了、太激动了。他没有想到省委书记考虑得如此周到、如此细致。而且陈书记的考虑跟他和程忠的观点不谋而合。这个时候,于波感到身上的压力明显减少了。省委书记、省委就是他打好一场攻坚战、破获两大案件的有力保证。这就说明,发生在新城的一切事情,省委都了如指掌。在这种情况下,派他去新城,他既是一个市委书记,更是一个纪委书记和公安局长。这是省委对他的极大的信任。

    于波说:“陈书记,谢谢省委、谢谢你对我们新城的关怀和支持。我一定烧好引黄工程、反腐败、破大案这三把火,从而打开新城跨世纪的新局面!”

    “说得好!”省委书记握住了市委书记的手,说:“记住,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后两件事的知情人越少越好。包括省里的领导在内。”

    “我一定。陈书记,请你放心。”

    1999年5月20日20时30分。多云间晴。

    在于波家里程忠接到了刘省长的电话

    因为是熟人,于波妻子梁艳芳与程忠谈得很投机。

    梁艳芳告诉程忠,她的工作很轻松,省城矿业集团公司会计。程忠问她去不去新城?梁艳芳说,我才不跟他去呢,这省城里也习惯了。再过一年,女儿于妮从龙江大学毕业,能在省城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足矣。说着说着,程忠就说起了那个引黄入新工程。

    “就是引九龙山那边的黄河水到新城,这个梦我整整做了四年了。”程忠说。

    梁艳芳也是三年前随于波从新城到省城的,她当然知道引水工程这档子事了。她说,她就不明白,这新城的事离了你和于波就办不成了?她还说,她只知道他这三四年的情况,过去的情况她是一无所知。

    程忠幽默地说:“既然弟妹想要知道,我就聊一聊吧。就怕你不爱听。”

    梁艳芳说:“程市长,你就说说吧,我还真想听。”

    程忠说:“不仅是你,还有不少人问我,说老程,你天生一副富态相,舒舒服服当你的市长吧,你这样折腾是为了啥?我说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当官的宗旨。做老百姓的官就得做事,不做事就没有功,无功就是过。有人说我老程会吃,肚囊大。这话不错,我就能吃,偶尔也喝那么一两盅。这吃顿饭是腐败吗?不!要吃,还要吃出花样来。我说的花样是指你要吃得有名堂。你比如,人家外商来谈投资、做考察,你总得请人家吃顿饭吧,不吃,人家考察得不舒服,干吗要把钱投到你这地方来?别的地方照样能投。我常给下面区县的领导讲‘县官与阎王’的故事。某县官死后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说阎王,我在阳间做官很清廉,做官三年连老百姓的一顿饭都没吃过,你该奖我。阎王说泥塑一个县官更省事连水都不喝。来人啊,赏他四十大板!”

    梁艳芳笑了:“我们程市长讲话特风趣。”

    程忠说:“我就接着说吧。”

    他说:“但我不贪,不该拿的我一分不拿。有人说,我活得冤,意思是我这个人不会捞钱。我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你该得的,你花着也舒心,不是你该得的,你花着也提心吊胆。有人就这样,他们过的不轻松呀,整天担心有一天会出事。但我老程不怕,怕什么,我一点亏心事也没做过。

    “还是说正题吧。有人说我老程这家伙不简单,我还就是有点不简单,你别笑,我今天就给弟妹吹吹牛吧。

    “不简单是说我一个初中生,竟然成了水利专家、副地级干部。我1963年参加工作,那时刚满十六岁,在农业社当记工员。1966年到公社当水管员,参加了省里举办的一期水训班。8个月回来后,我到汤县当上了小水电技术员。我边干边学,很快就晋升到了工程师,起因是我作为汤县农电事业的开创者之一。到1973年任汤县县委副书记的十年中,我当过县水电局股长、副局长、局长。1978年我升为汤县县委书记,人家都称我是娃娃县长。有位作家写过一篇报告文学,那标题就是娃娃县长。1985年我被提为市委常委,同年底当选为副市长。我这个副市长当了十四年啊!十四年,对于一个想干点事情的人来说,那是多么重要的十四年啊!一个人的青春年华有多少个十四年啊!而我,几乎白白地耗掉了这十四年,尤其是近十年。想想我当县委书记前的那十五年,多辉煌啊!汤县农电事业在我的主持下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步一步地发展起来了。这十五年中,我的脚步从常河、清水、河东、河西,一直走到了河西水电站的建成,我作为农电事业一面旗帜,是因为成就了全县二十多万人的吃水、用水、浇地等这样一个令人瞩目的事业。这十五年,可以说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一段时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除了水电事业外,我主持完成了县里的老城改造等十余项较大型的工程。可是,这十几年,我落伍了,越来越让别人瞧着我不顺眼了。我也真弄不懂了,这干一件事就特别难。就拿这引黄入新工程吧,这应该是造福新城的百年大计、千年大业。可有人就硬是说我不务正业,他不干事,还让你也别干事。这下好了,于波到新城去了,我终于得到了引黄工程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想想自己的梦想与期盼马上就要在自己的手里变成现实,你说我该有多高兴啊!”梁艳芳被感动了,说:“程市长,你也别太劳累了,我听于波说,修到引黄工程工地的路时你还差点出了事儿。”

    “是啊!”程市长说“太危险了,如果我死了,连个烈士都算不上,因为那个路是我们瞒着人家修的呢。”

    程市长笑过之后,梁艳芳说,在年龄上你是老大哥,我们于波就交给你老大哥了。

    程忠说:“没问题,我们共过事,挺合得来的。你就放心吧。”

    程忠刚要开口继续说,电话铃响了。梁艳芳过去接电话:“喂,噢,是刘省长呀,于波到现在还没回来,是啊,新城的程市长也在等他呢。好。”梁艳芳冲程忠笑笑说:“刘省长让你接电话!”

    程忠抓过了话筒:“你好,刘省长!”

    刘省长:“好呀,程忠,你胆大包天,还敢来省城跑官,你就不怕我撤了你?”

    程忠:“刘省长,这不叫跑官,称要官很合适。我不怕你撤了我,你也不会撤我,很可能还要推荐我呢!”

    刘省长笑了:“程忠,你就这么自信?好了,我就告诉你,经于波同志提议,省委省政府同意你出任市长!”

    程忠:“是吗?谢谢省长!拿引黄入新工程竣工典礼谢你,怎么样?好!好!好!刘省长,我一定!再见!”

    程忠放下了电话,说:“这于书记到哪里去了呢,把老朋友扔到这里就不管了。弟妹,我如愿以偿了,于书记的提议,省委省政府通过了!”

    “祝贺你!”梁艳芳打开了凉州红葡萄酒,斟了两大杯,递给了程忠一杯。程忠喝下了一大口说:“能不能给于书记打个手机?”

    梁艳芳打了几次电话,没有打通。她说:“程市长,他除了开会才关机,一般情况下不会关机的。现在不会再开会吧?”

    程忠说:“还非得等。我继续吹吧。”

    程忠说:“你嫂子是家庭妇女,三个孩子全上班了。他们都让我当好这个轻车熟路、一张报纸一杯茶、坐着小车转半年的不操心副市长就行了。对于我搞引黄入新工程,更是不能理解。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市长是人家杨书记,通不过就算了吧,这水又不是给我们一家引。别人能喝上水,我们也保证能喝上水,成吃萝卜淡操心干什么?你都是知天命的人了,人生辉煌的制高点你已经走到了,激流勇退吧。他们哪知道我的苦衷啊!他们只知道皮毛,而实质的东西在我心中哪,如果我不很好地抓住引黄入新这个机遇的话,我可能就什么也没有了。当市长干啥?当市长、当一把手就是为工作方便呀,当个副职你想做点啥比登天都难呀!”

    程忠喝了口葡萄酒继续说:“可以这么讲,这个引黄工程寄托着我的人格理想。诚所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吧?这引黄工程没有遇着别人,偏偏就让我碰上了。于书记早不来新城晚不来新城,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新城主持工作了,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好的机遇啊!好多想干点事的人都是在生不逢时的浩叹中走完了生命的历程,可我突然间恰逢其时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为这片与我血肉相连的土地、与我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土地,去拼他一番、去搏他一回!在退休前了却我这点心愿,也值了!”

    梁艳芳说:“程市长,我改变主意了,我要随于波去新城,投入到程市长领导的宏伟大业中去”

    1999年5月20日23时。

    新城环球大厦夜总会。钟祥酒醉后的歌声与哭声

    三个小时前,钟祥的几位朋友,硬是死拉活扯地把心绪糟透了的钟祥拉到了新城最高档、最豪华的这处夜总会。钟祥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这里,凡是吕黄秋环球集团下设的任何地方他都不想去。他对吕黄秋的霸道、不可一世,是最有成见的。前些年,他当市中区区长时,就有一种强烈的愿望,他要把吕黄秋和环球公司从市中区赶出去。可是,想想容易,做起来就难了。本来,他当上区长,就违背了市里的意愿。你想想,区长的候选人名单里本来就没有这个那时还当市中区水电局长的钟祥,可人代会上竟出现了奇迹。这个与现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程忠等人一块为新城市水电事业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钟祥,却被人民代表选成了区长。这在新城市选举的历史上是又一个奇迹。还有一次选举上的意外是现任汤县县委常委、县公安局局长汪吉湟。此人是一个农民,选举汤县汪庄镇镇长时,他还在汤县公安局的看守所里关着。有人说,这新城就是怪,上面画在圈圈里的人,这人民代表就是不选你。汪吉湟是一个例外,钟祥更是一个例外。这细细一想,也就不足为奇了。人民代表就是要选自己心目中的大公无私的人当父母官,那些虽被上面画在圈圈里边、可又得不到群众信任的干部,老百姓就是不选你!汪吉湟被关进了看守所是一个冤案,他曾在汪庄镇干出过被老百姓认为是轰轰烈烈的事情。所以,他就被人民代表选上了。虽然他是一个农民。当上镇长后,他干得非常出色。他当镇长的几年里,这个曾是是非窝子、社会治安排在全县倒数第一的镇子,一举而登上了全国社会治安先进镇。他当县公安局局长没几年,汤县公安局就被国家公安部树立为全国优秀公安局。

    钟祥被人民代表选为区长后,市里大感意外。不错,你钟祥的水电局长当得是好,可你也不能一步跨上两个台阶从正科级升到正县级吧。应该是先当副县级,再到正县,这才合情合理呀。市委书记兼市长的杨栋也感到事态严重,便征求几个常委的意见怎么办?于波说“按照选举法,钟祥被当选也是合乎法定程序的。要我说,就宣布上任吧。再说了,钟祥同志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比起有些拿着人民的、吃着人民的、不为人民办事的不称职的干部来,当个区长,还是绰绰有余的。”

    程忠说:“是呀,有功就是好干部,无功便是过。钟祥干水利有功,应该当这个区长。”

    祁贵说:“程市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钟祥被选为区长是有背景的。”

    “噢?”程副市长问:“祁书记,什么背景?”

    祁贵说:“有人举报,钟祥的选票是自己拉的,他给代表们送钱送物,代表们才选他的。”

    程忠有点惊讶:“是嘛?这钟祥怎么会这样?”

    杨栋生气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区长?”

    于波说:“杨书记,这怕是有人诬告钟祥。”

    祁贵不理于波,对杨栋说:“杨书记,我看这事就这样,先不宣布。”

    杨栋说:“好吧。”

    这件事被于波捅到了省里。省人大即刻派员来调查,没有发现钟祥拉选票的事实。市委不得不通过了对钟祥的任命。

    钟祥这个区长当得真是费劲。不仅市委市政府不支持他的工作,这吕黄秋和他的环球集团还常常和他捣蛋。对于市委市政府的不支持,钟祥想得很开,你不是人家喜欢的人,人家为什么要支持你。可吕黄秋就不同了,你是进城开公司的农民企业家,你理所当然要遵纪守法。可是你三天不交税,两天手下的人出事儿,弄得区政府成了环球集团的调解办公室了,这还了得!久而久之,钟祥就想收拾一下这个农民企业家。正好,税务局和检察院也想抓一个偷税案曝曝光。钟祥就签字,同意对吕黄秋及环球集团进行审查。可是,区检察院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收到了市检察院的书面通知,吕黄秋是全国优秀企业家,要保护。紧接着,区委书记也接到了市委的通知,发展经济是省政府的头等大事,要注意对企业家的培养。对个别突出贡献的企业家要保护,尤其是吕黄秋。作为区委常委的区长钟祥就憋了一肚子气,要把吕黄秋和环球赶出市中区。可气话总归是气话,你也赶不走人家。可是吕黄秋和他的环球集团也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区长放在眼里了。过去除了税应付着交,土地使用费还在交。可现在,连上地费、水电费、乡镇企业管理费都不交了。今天税务局长来告状,明天国土局长来反映,弄得钟祥焦头烂额,简直无法工作。

    去年,因为农民与环球集团土地纠纷问题的查处,钟祥彻底跟吕黄秋闹翻了。钟祥被调到了连一包茶叶都买不起、汽车的油都没钱加的市开发区管委会任主任,还兼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开发区困难,就从头做起。从一个小企业,哪怕是私人企业,到基础建设“三通一平”中的马路牙子;从队伍建设到对外宣传通过半年的努力,开发区大变了样子。在去年的龙交会上,他亲自带队与国公司达成了引进两亿元外资在开发区建设电力公司的协议。从立项到引资、从建设厂房到安装机器,仅用了短短的一年时间,被社会和媒体誉为大西北的“深圳速度”

    就在中外合资电力公司开业的前夕,吕黄秋来到了钟祥的办公室,提出环球集团愿承担中方的借款、贷款等全部债务,条件是环球集团要代表中方与国公司合资经营电力公司。钟祥说:“不可能!我不仅不同意,公司也不会同意,开发区包装公司作为合资公司的中方,更不会同意。”

    吕黄秋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皮夹子递给了随行的女秘书后,对钟祥说:“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你可别后悔!”

    钟祥眼看着吕黄秋气咻咻地和女秘书、保镖走出了他的办公室,心想你还能把电力公司抢过去不成?

    当天下午,钟祥开会时手机响了。他一看电话号码是开发区包装公司经理、中外合资电力公司的副董事长朱浩打来的,就在会议室里接上了。朱浩说不好了,钟主任,市中级法院把公司查封了,公司杰克先生也在宾馆被刑警支队的人抓走了。

    “什么理由?”钟祥问:“跟环球集团有无联系?”

    朱浩:“查封跟环球有关系,建厂时包装公司借了环球的1000万”

    钟祥愣了一下发怒了:“朱浩!谁让你借吕黄秋的钱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朱浩说:“我也是没有办法,当时要拿不出钱来,杰克先生就撤资抓杰克的原因是,杰克正跟一个坐台小姐睡觉,被人举报了,理由是嫖娼。”

    钟祥环视了一下会议室开会的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慢慢地坐了下来问:“朱浩,就是说,要查封也应该查借款方包装公司,对不?好,全部查封了?车间、库房,还有?财务、银行账户,还有呢?大概封了多少?什么?全查封了。就是说,他们查封了两亿多,你才借了人家1000万。朱浩,你现在的任务是用录像机把所有查封的机器、设备录好,注意,封条上的印章要得的清楚。我马上上市委!”

    这之后的事是法院口头表态查封得欠妥当,可以启封;刑警支队也以不知道杰克是外商为由,放了杰克。可杰克被打得遍体鳞伤,是从刑警队抬到医院去的。

    杰克哭着对钟祥说,伤好了他即刻回国,这里的投资全部撤走

    封条启了,投资两亿多元的电力公司还没开工便死了。紧接着,朱浩和他录下的全部录像带在开发区管委会的办公楼下、在朱浩刚要下小轿车的一刹那被一声强烈的爆炸声吞噬了

    钟祥由此被市委免去了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职务。

    在钟祥的感觉里,这一切都跟吕黄秋有关,是吕黄秋操纵着市委。记得去年他离开区政府前一个月与吕黄秋的一次接触。

    那一天,他刚从区委开完常委会回到了办公室。吕黄秋的电话来了:“是钟区长吧?我有要紧事给你汇报。”

    钟祥问:“你是谁?”

    吕黄秋说:“见面你就知道了。”

    不过五分钟,吕黄秋到了。

    钟祥直截了当问:“有啥事你就说吧。”

    吕黄秋说:“环球集团想在文化广场一边征地修游乐园,请你给城建局做做工作。”

    钟祥一口回绝了:“文化广场附近不能建游乐园,这是区里早就定了的。”

    吕黄秋说:“钟区长何必死心眼呢!灵活一些对你还是有好处的,给你一个市政府副市长你一拍屁股走了,文化广场就是下一任区长的事了”

    “你给我住口!”钟祥打断了吕黄秋的话:“你就是当上了市委组织部长,我也不会违反组织原则的!”

    吕黄秋站了起来,说:“钟区长,那个地方我要定了,你看着办吧!”说完,拂袖而去。

    钟祥气愤地说:“除非我不当这个区长!”

    钟祥调进开发区管委会后,结果比吕黄秋说的还要严重,整个文化广场变成了环球游乐园。钟祥还听说过,市委秘书长金玺要来当市政府副市长。如果他钟祥还在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位子上,如果中外合资电力公司在开发区投入运行,那么他将是金玺最有力的对手。这下可好,合资电力公司黄了,管委会主任被免了。你仅仅是一个市政府副秘书长,跟堂堂市委秘书长能抗衡吗?这一切,都和吕黄秋有关。

    就这些原因,钟祥才说啥都不到环球夜总会来。可是,大家硬是把他弄到了这个他最不愿来的地方。来了就吃吧,他吃不下。来了就喝吧,他喝了不少酒。喝着喝着,钟祥就喝醉了。醉了的钟祥想唱歌,他点的是篱笆墙的影子。他唱出来的词是另外一种样子:

    天哟,还是那个没日头的天哟,

    地呀,永远是夜里的地哟。

    老虎哟还在台上做报告,

    狐狸(那个)偷着笑,

    好人受迫害,坏人买官哟。

    新城这地方哟,

    实在没救了

    副市长程忠连夜赶到了新城,到钟祥家去找,说钟祥被一帮朋友拉去吃饭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环球夜总会,见钟祥胡说八道,就让司机和秘书上去抢过话筒,把钟祥架了出来。钟祥果然是喝醉了,被架进了小包厢,还在骂:“这新城的天就是没有日头嘛,你们管得着吗?”

    程忠把一杯饮料泼在了钟祥的脸上,钟祥一下子缄口了。他见程忠生气地望着他,忙端坐在了沙发上。

    程忠说:“马上跟我到市政府!”

    钟祥、司机和秘书紧跟着程忠下了楼,坐进了程忠的红旗车。一路上,谁也不说话,很快就到了程忠的办公室。

    秘书把茶水倒好后,知趣地关上门出去了。程忠从地上的饮料箱里拿出了两瓶本地产的饮料,打开了一瓶递给了钟祥:“给,醒醒酒。”

    钟祥接过去一仰脖灌下去了大半瓶,问:“啥时回来的,程市长?”

    “你究竟醉没醉?要是醉了就回家睡觉,咱们明天再说。没有醉?那你刚才为什么在那个地方胡唱?那是啥地方?说不定有人就在一边看你的笑话呢!”

    钟祥哭了,越哭越伤心。程忠说“你要伤心就哭吧,在这里哭没有人笑话你的。”

    钟祥果然哭兴大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程忠能理解钟祥。可理解归理解,好多事情那是没有办法的。你固然经受了不少的挫折,可你也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啊!今晚上这家伙也太过分了,竟然跑到吕黄秋的眼皮子底下丢人显

    眼。真是不像话。

    见钟祥哭得差不多了,程忠才开口了。他说“谁说咱新城的天没日头?过两天杨书记就要退下去了,于波于书记就要来咱们市主持工作了。”

    “你说谁?”钟祥问:“于波,于书记?”

    “是于波、于书记,他要来当咱们市的市委书记了。”

    “此话当真?”

    “我哄你干啥?”

    “啊呀!”钟祥擦去了眼泪,孩子似的笑着说:“我们新城果然要出太阳了。他于书记来,我就敢去向他要官,哪怕给我一个乡镇长,我都去!”

    程忠嗔怪道:“你呀,要沉住气,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怎么能让人放得下心呢?”

    钟祥说:“程市长,只要给我一个干事的机会,我心足矣。你想想看,我才三十多岁,还不到四十。宁可干着死,也不呆着生呀!还有,吕黄秋的事”

    程忠打断了钟祥的话:“心中有数就行了,千万别乱讲。可以这么说,于书记的到来就是他末日的开始。”

    1999年5月21日8时。晴天。

    省委办公楼纪委小会议室。于波参加了省纪委、省公安厅联席会议

    省纪委书记司马克见马炳副书记到了,把手中的材料整了整,轻声问:“开始吧?”见马副书记点了点头,司马克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开一个小会,主要是新城市群众反映的市委领导卖官受贿、国有资产严重流失的问题,还有关于新城市‘5.18’爆炸案的事待会儿公安厅杨力厅长谈。”

    司马克继续说:“关于部分群众来信的复印件,纪委已经复印并把复印件交给了于波同志。于波同志不仅是省纪委的副书记,又是新城市的市委书记。我的意见是,这事由于波同志来定,是省纪委派出工作组呢,还是你新市委为主省纪委协助查。如果同意省纪委派工作组,你就点兵选将和你一块儿去新城。如果同意后者,就由你新市委去查了,一旦有问题省纪委再派工作组。按惯例,群众举报的是市委一级领导干部,应该由省纪委来查处。可是一来于波同志是新市委的书记,我们省纪委应该尊重你的意见,二来你本身就是省纪委的副书记,你办案就是代表省纪委办案嘛!”

    于波同志翻着手中沉甸甸的群众来信复印件,心情一阵激动。陈书记真是高明,他早就料到马副书记不会去真查新城群众反映的这些问题的。所以才让新市委悄悄介入、掌握证据,然后派人下去。这不?省委分工省纪委由马副书记分管,司马克书记的意见实际上就是马副书记的意见。如此一来,陈书记有先见之明,来他个将计就计,省里不派工作组下去,让那些腐败分子没有戒备之心,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使用一切侦破手段,掌握充分的证据。否则,将会打草惊蛇,给新市委的工作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于波见司马克看着自己,扬扬手中的材料说:“这些东西一看,给人的感觉就是新城有一批腐败分子。可是你认真推敲一下,问题就出现了:他举报问题为什么不署名?也可能给人一种感觉,他不敢署名,怕报复怕打击。我倒有另一种感觉,这些东西未必是真实的。”

    “噢?”果然不出所料,马副书记来兴趣了:“于波同志,说下去!”

    于波见马副书记与陈书记的分歧如此之大,心里着实一震。他立刻想起了陈书记与他的谈话,要悄悄地去查,不能让任何不可靠的人知道,包括省里的领导。这“省里的领导”一定包括马副书记了。看来,这场没有硝烟的斗争将是非常激烈的。

    于波顺水推舟说:“现在有些人,惟恐天下不乱,把道听途说的、感觉到的东西认为是真的,大肆渲染,把针尖大的事说成是磨眼大的事。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创造了向上反映问题的条件。我认为,一切要从维护安定团结出发,就新城市而言,除了安定团结那就是如何发展经济,如何搞好‘引黄入新’工程。当然了,真有像群众反映的这些问题,我于波绝不会等闲视之!”

    “好!”马副书记接上说:“于波同志的意见很好,司马书记,我看这件事就以于波同志的意见为准。”

    司马书记说:“我也同意。”

    省公安厅杨力厅长说:“发生在新城市开发区管委会院里的这起恶性爆炸案,是五月十八日的事,所以把这起案件定为‘5.18’案件,省厅派刑侦处长王俊等三同志赴新城帮助市公安局破案,到今天已经整整三天了,可以这么讲,一点线索也没有。于波同志在公安厅当过副厅长,又是新城市的老公安局长,这个问题,我也想听听于波同志的意见,是加大破案力度呢,还是我把人员撤回来?”

    于波毫不犹豫地说:“犯罪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实施犯罪,炸死开发区电力公司中方副董事长和司机两人,炸毁小汽车一辆,开发区管委会三层楼的办公室程度不同的被炸坏,给新城市的招商引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损失。据说,正在与外商谈的几个项目也由此而搁浅。我认为,应该加大破案力度,杨厅长非但不能撤人,还得加强队伍、充实力量。”

    于波说这些话时,思路非常清晰。他认为,省厅派人时,他还未到任,确切地说,省委还未正式与他谈话。这跟陈书记交待的几个事儿并不矛盾。省市公安两家携手,对破案更有力,说不定还能把三年前的持枪案带出去呢。当然了,这对实施省里的计划,还是有好处的,明着由省市公开破案,暗中再派人顺藤摸瓜,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好猎手。

    马副书记说:“杨厅长,‘5.18’案子还是省市联手办案好。于波同志上任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当然了,尊重市委这是必要的。但是,于波同志,原则问题还是要坚持的。你刚才说得好,我们的主要工作应该是如何发展经济。打击犯罪也是保障经济发展的有力保证,也是更好地发展经济。所以,发展经济也好,办案也好,要注意保护企业家队伍,尤其是省里乃至在全国有影响的企业家,要坚决保护。拿小平同志的话来讲就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于波已经很清楚了,马副书记是吕黄秋在省里的后台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马副书记说的保护企业家,实际上就是保护吕黄秋。马副书记讲的“以于波同志的意见为准”就是不让查群众反映的市委副书记卖官受贿等腐败问题。这样前后左右一联系,新城的问题是再清楚不过了。怪不得吕黄秋不可一世,怪不得不择手段的一切发财渠道都畅通无阻,就是因为祁贵等领导与吕黄秋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至于马副书记跟吕黄秋、祁贵一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那就说不清楚了。但愿马副书记与这些人没有任何相干。

    1999年5月21日8时10分。多云转晴。

    新城市公安局金安局长办公室。刑警支队长拿出的几张借条

    金安局长正在接报社一位记者的电话。

    金安:肯定忙。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鸡毛蒜皮,啥都管。这就是公安局。

    记者:你的条幅新城日报已登出来了。“5.18”案子的事能否透露一下?

    金安:老李呀,这事实在是无可奉告。这样好不好,等有结果了,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记者:一言为定。

    金安:好,一言为定。

    放下电话,刑警支队长辛银进来了,还神秘地碰上了暗锁。金安就想,是不是“5.18”有眉目了。

    辛银说:“金局长,给你汇报一下工作。”

    金安感觉到辛银定是有求于他,要不,今天咋破天荒给他汇报工作?这个辛银也够可以的了,大事小事直接去市委给祁副书记汇报,眼里就根本没有金安这个局长。这也难怪,自从三年前于波推荐他接任公安局局长以来,市委政府就没有重视过他。你金安纵有上天入地的能耐、本事,一边靠着吧。记得于波刚调省里没几天,通过内线了解到,持枪伤人案的案犯吴旺发在环球集团的地下室躲着。他立即通知刑警支队去抓人,可刑警队员还未赶到,有人就把电话打到了。

    刑警大队长宿伟在他办公室里大发牢骚说:“金局长,咱们也太窝囊了,让罪犯牵着鼻子走。局里有大小的行动我们还不知道,罪犯先知道了,我这个刑警大队长没干头了!”

    金安不难吗?金安也难。局里虽有四个副局长,一位管后勤财务,一位在家养病,一位在分局挂帅,一位到了退休年龄。实际上,金安就是光杆司令一个。刑警支队长辛银从来就不尿他。他不止一次的给市委政法委书记、分管公检法的市委副书记祁贵汇报过,没有一点结果。他就找程忠。程忠说,找我也没有用,虽然我是常务副市长,可公安局的事只能找祁副书记。金安知道程忠副市长的工作魄力和能力,他不管公安局的事肯定是事出有因。按理说,市长是市委书记兼着,你程副市长说啥也应该管管呀。金安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思考后知道,程副市长在有些事情上也是无可奈何的。直到一次他连一个小小案子的案犯都没有权力抓时,才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一个外地公司的业务员到环球集团收账,被环球的保安打成重伤住进了医院。得到报案后,金安命令辛银派人抓案犯。

    辛银说:“不妥吧,要动环球的人必须得经过祁书记同意。”

    金安说:“笑话,这屁大一个事儿也给市委书记汇报,还要我这个公安局长干啥?”

    辛银说:“那金局长就自己去抓吧,反正我是不去的,也不派人。”

    金安生气了,亲自带人把那个保安给抓回来了。可局长还未走进办公室,人就被辛银放了。金安气得火冒三丈,去找祁副书记辞职,没找到,他就来找程副市长。

    程忠问他:“你真想辞职吗?”

    金安说:“这辛银不走,我无法干!”

    程副市长说“这辛银是不会走的,你就去找祁副书记辞职吧,你辞了职,辛银就可升为副局长主持工作,过不了多久就会升为局长。”

    金安说:“程市长,这可不行,让别人主持工作我没意见,让他可不行,他会给咱公安脸上抹黑的。”

    程忠把老板桌子上一支烟扔给金安说:“那也没有办法呀,不给公安抹黑的人又不想干。”

    金安听出了程副市长的话外之音,忙请教说:“请市长指点,我不辞职了。”

    程忠说:“对头。哎?你的字不是写得很好吗,工作嘛,辛银同志年轻,让他多干点,你呢,好好练练字,加入省书法家协会,必要的时候搞个展览什么的。”

    金安是个聪明人,他明白程副市长是让他忍辱负重,力求自保。此后,金安果然由着辛银的性子干,他除了练字还是练字,三天两头在省市报纸上发表那么一方两方的字。果然,金安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加入省书法家协会不久,还被提升为市委常委。

    金安给辛银倒了一杯茶说:“别客气,你说说吧。”

    辛银说:“关于‘5.18’爆炸案,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金安说:“别急,省厅王处长他们也来了,你就多吃点苦吧。”

    辛银说:“金局长,还有个事。”

    “噢?”金局长见辛银神神秘秘,就知道要向他开口了,就故意问:“还有事?”

    辛银说:“听说于波要来当市委书记。”

    “什么?”金安装着大吃一惊:“哪个于波?”

    “就是原来我们局的于波局长。”

    金安还是装着一副刚知道此事的样子问:“此消息可靠?”

    辛银:“绝对可靠,是省里来的消息,祁书记也这样说。我们的意思是,我那个副局长的事你得赶紧在常委会上提一提,我怕于波来了我这事就黄了。”

    金安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说:“就怕还没有开常委会,于波就来了。”

    “金局长,等会儿就开常委会,祁书记的意思,我这事你提出来最合适。他不好提,他说,这两年公安局的形象不好,刑警支队也没有破几个像样的案子,怕其他常委有意见,再说,传到社会上去也不好。”

    “是吗?”金安继续强压着激动说:“怕不好弄,我也怕通不过呢。”

    辛银:“金局长,你放心,祁书记已经做了几个常委的工作,肯定能通过的。这,这是嫂子打的借条,吕总让我还给你。”

    “什么借条?”金安这下真吃了一惊。

    辛银把几张条子递给了金安,金安一看,这条子分明是妻子打的呀,素娥呀素娥,你好糊涂呀!金安这下才想到,为什么妻子下岗了还能拿出儿子上自费大学的学费。她说学费是她哥在小煤窑上挣的。金安也就没话可说,当公安多半辈子了,没有一点积蓄,前年妻子素娥下岗,日子过得更是紧张。原来妻子背着自己在环球公司借出了这么多的钱,四张条子整整两万元钱哪!这显然是辛银弄的鬼,怪自己未给素娥揭开这个卑鄙小人的面目,素娥是上了大当了呀!此时的金安,心里像是在滴血。如果说向辛银一伙妥协是自保的话,那么他们这样做就把你寻找机会大干一场一洗这两年公安耻辱的退路全给斩断了!这些卑鄙的家伙!

    “金局长,你怎么了?”辛银见金安站立不稳,扶他坐在椅子上说:“金局长,你也别气嫂子,她也是为了儿子上大学,也是为了你好呀。你想想,儿子今年就毕业了,他上的又是政法学院。等他上了班,你们老两口子多高兴哪。”

    电话响了。金安一愣,抓起了电话:“喂,是金秘书长,噢,我马上到”

    金安坐到车里后,渐渐地主意拿定了,该到我金安理直气壮的时候了,辛银!祁贵!我再也不受你们的气了。别说不让你当这个公安局副局长,我还要把你从公安队伍里清除出去呢!“吱吱吱”传呼机响了,金安按显示,内容是:“速到市政府,我与你一块去市委。程。”

    金安一惊,是程市长?他说“掉头,上市政府!”司机把车开进了市政府。

    在程副市长办公室,金安问程忠:“几点的常委会?”

    程忠说:“九点开会,还有二十分钟时间。知道我为啥叫你来吗?”

    金安说:“知道,你也知道常委会的内容了?”

    程忠说:“当然知道,这样的事,事先不沟通,根本就通不过。”

    金安说:“他们想得美,今天就让老金出一口气吧!”

    程副市长摆摆手:“不妥!不妥!”

    “不妥?”轮到金安吃惊了:“卧薪尝胆了几年,机会来了,难道你还让我装聋作哑不成?”

    “我就怕你打草惊蛇,破坏了市里的计划。”

    “打草惊蛇?市里的计划?程市长,到底咋回事?”

    程副市长便把“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的计划告诉了金安。

    金安激动的心情说啥也平静不下来,他说:“请你和于书记放心,我一定认真执行。”

    “所以,我让你按辛银说的那样,主动提他当副局长。”

    金安说:“我知道了。”

    1999年5月21日9时。多云间晴。

    新城市委常委会,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市委常委会在祁贵的主持下召开了。按惯例,都是祁贵提出来,看其他常委没有意见时,杨栋书记最后表态,就算拍板了。今天的常委会也是这样,祁贵用目光征询了一下穿一身黄制服的市委书记杨栋,杨栋点了一下头,祁贵宣布开会。

    杨栋扯扯黄短袖军用衬衣的口袋盖,心里不是个滋味。一两天于波就来上任了,自己的下一步还没有个着落。到今天了省里还没有来人来电通知他谈话,他就知道去省里的计划彻底落空了。曾几何时,杨栋作为中央高干子弟,那是相当优越的。杨栋从不以高干子弟自居,不贪不占,两袖清风。那年中央组织部下派杨栋时,父母还在国家部委的正部级、副部级位子上坐着。父母希望他到下面好好干,干够一届正地级干部,就调来中央工作。组织部也正是这个意思。选来选去,就选了个经济条件比较好的新城市。开始,杨栋除了工作就抱着过度的思想,反正早一天迟一天要去中央,虽谈不上高就,也有一个较为优越的位子等着他。所以,市委的主要工作都基本上是祁贵副书记拍板。可久而久之,杨栋觉着有点不对劲儿。上上下下都在传扬,杨栋迟早是要走的人了,没有人来找他汇报工作、谈工作。这时候,这个身高一米八二的男人发狠了,你们说我要走,我偏不走了,我要干给你们看一看,我杨栋也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是一个合格的党的干部。杨栋是这样想的,他在市委全体干部大会上也是这样说的。

    他说:“有人说我杨栋除了会骑自行车上班,就啥也不会,是推日子下山,到时候往中央一调,人就上去了。我今天给大家表个态,我一定要在这里干出个名堂来,中央我是不去的,请大家监督我。关于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事,过去是我骑,从今天开始,全体干部都要向我看齐,上下班不准用小车接送。大家可以算一算,这能节省多少油钱呀。我们是要勤俭节约,把节省的钱给人民子弟兵,也可以办教育呀。同志们,部队的同志很苦呀,我常去部队,十八九的娃娃离开家乡来保卫我们的国土不容易呀,我们不管谁来管?”

    市委书记一声令下,领导干部上下班全部骑自行车,的确节省了不少油钱,市上拿这些钱支援部队国防建设。这事儿让新华社一位采风的记者知道了,很快,新城市党政干部上下班骑自行车、艰苦朴素、勤俭节约、支援国防建设的事迹在大江南北、举国上下传开了。新城市被国家部委授予了不少国家级的称号:什么“双拥模范城”啦、“全国文明城市”啦等等。但杨栋书记和市驻军首长共同把“双拥模范城”的奖牌抱进市委大院时,全市、全省、全国的观众都从电视上看到了。从此,全市党政干部广大群众也确实改变了他们对这个市委书记的看法。然而,杨栋书记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惨重的。他失去了进中央部委的唯一机会。为此,杨栋无怨无悔,他说,到那里工作都是为党工作。他的精神、工作作风已逐渐被新城的老百姓所接受。他的的确确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干部。

    可是,这两年他的烦恼多了起来,首先是祁副书记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过去大事小事,尤其是任用干部的事都要给他通气的,现在连气都不通了,直接拿来上会。在会上,他又得违心的跟上祁贵跑,他闹不明白,自己究竟啥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此外,这几年市里的风气越来越坏、社会治安形势越来越糟。有人说祁贵卖官鬻爵,收受贿赂,这还了得?这样下去,老百姓还能满意吗?“5.18”案件发生后,他收到了一封举报信,信中说“5.18”案件的主犯是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辛银的拜把子弟兄干的。他吓了一大跳,把这封信交给了祁贵,让市纪委立即查处,至今未有结果。这个辛银跟祁贵的关系不是一般,他早就发现了。辛银开个警车,进市委大门时,还摁一声警笛,上楼来大摇大摆直接就进了祁贵的办公室。祁贵会不会包庇这个辛银?

    祁贵说:“‘5.18’案件发生后,惊动了省委省政府,也在社会上造成了不良的影响。阻挠了我市对外开放、招商引资工作的进程。省公安厅的王处长一行来帮助破案、至今未果。我的意见是尽快给市公安局配备齐领导班子,让分管领导专门主抓这个案子,给省委、老百姓一个交待。”

    杨栋书记一听便明白了祁贵的目的,他想,自己是快要下台的人了,再这么窝囊下去实在是太失格了。祁贵显然是认为杨栋要下台了,完全会稀泥抹光墙,认可这件事的。

    金安说:“市委早就应该考虑公安局班子的事了。既然今天要研究公安局班子的事情,我推荐现任刑警支队长辛银为副局长,全面主抓这个案子。”

    市委秘书长金玺说:“辛银是个好同志,工作能力强,办法多,我看可以担任副局长。”

    祁贵说:“既然是公安局长推荐的人选,我看就尊重公安局的意见吧。除市委书记杨栋外,其他常委一致同意辛银任副局长。”

    杨栋喝下了一口水,心里说:金安呀金安,你咋也这么糊涂了呢?他看了一眼金安说:“为了早日破案,配齐公安局领导班子我没有意见。但辛银不适合当公安局副局长,别的就不说了,就我前两天转给祁副书记的那封信就很能说明问题。有人举报,辛银跟‘5.18’案案犯是拜把子兄弟。而且,还说这个案犯与过去持枪伤人、入室强奸案系同一个人。大家想一想,这样子的人怎么可以担任公安局副局长?”

    杨栋的几句话,使在座的几个常委大惊失色:这杨书记今天是怎么了?大多数常委在惊讶之余,在心里暗暗说,这杨书记并不糊涂呀!

    祁贵气得嘴都歪了,他又不能发作,朝金安努了努嘴,金安开口了:“可杨书记,这公安局的领导是非配不可呀!”

    杨栋说:“我看汤县县委常委、公安局长汪吉湟就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他领导的公安局被评上了全国的优秀公安局,这样的同志我认为是人民的公仆,他当公安局副局长很合适。”

    程忠万没想到今天的杨栋会有如此的表现,他认为机不可失,忙接上说:“我看这样吧,先调汪吉湟过来任副局长主持破案,辛银的事情交由纪委调查,如果没有问题再提他不迟,反正公安局的老魏副局长就要退休了。”

    金安也不失时机地说:“程市长这个主意好,我同意杨书记和程市长的意见。”

    祁贵说啥也不会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常委会让老顽童杨栋给搅了个一干二净。这个杨栋,临下台了突然给你来了这么一手,真可谓是一拳给了祁贵个肚儿疼呀。他隐约感觉到,从此后,他一手把持市委常委会的机会是肯定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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