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帝都的二月，带着深冬刺骨的寒冷。

    这一天，青灰的厚云一层层的压下来，在天空中飘荡了一天，将将在要入夜时，落下了雪花，如栗大小的雪晶下的又快又急，冰冷的空气就着刺骨的寒风，就像沾了水得宣纸迎面盖来，让人透不过气。

    街上的百姓早早收摊归家取暖，不愿与天作对。一时间，即便寒冬都人声鼎沸的帝都大街上，此时只剩一两人还在疾步而走，不愿有半刻停留。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

    街角的深巷里，萧砺锋身着的棉服早就被撕烂分散开来，乞丐们蜂拥而出四下撕抢，试图抢得那一点点的棉絮来抵御冬夜的雪。少年的脸上沾染了黑灰，身上的衣物也脏乱不堪，但是当他独身一人走进深巷，想借这高墙深巷抵御寒风有一处地方能坐下歇息时，面对早就在帝都混迹多年的老乞丐们，他不过是个异人。

    虽是落魄的模样，但不难看出，身穿的棉服那又黑又脏的污渍下是精致的绣花和上好的布料，带伤沾灰的脸白皙细嫩未曾受过半分风霜。

    这一看，便是谁家的公子，不知为何落于此境，不过他们管不着，为了生存，自身都保不住，谁会管辖一个孩子。

    萧砺锋也没想到会这样，不远处是几个乞丐抱团取暖，时不时朝他这边看过来，眼神里带着鄙夷和嘲笑，曾经锦衣玉食又如何，此时不过也是一个和他们一样食不饱腹、衣不裹身的乞丐。深巷两面的高墙的确能抵挡呼啸而过的寒风，可也吹不散深巷里十几个乞丐身上的恶臭，他独自缩成一团靠着冰冷的墙上，被熏得有些反胃，身子因为受不住刺骨的寒风止不住的发抖，双唇也被冻得紫青。

    他后悔因为与父亲生气而独自离家，那日他走得潇洒不曾有一刻回头，父亲也是气极了，怒叱家丁不准阻拦这逆子，母亲还在城外的寺庙为丈夫的即将出征祈福未归，没人劝他回头，也劝不回。

    如今，从未吃过苦头的萧砺锋又饿又冷，悲伤的想着为什么当时没人拦上一拦，说不定他就……

    终究少年意气，纵使搞得现在这般惨状，也依旧拉不下脸面自己回去。

    “喂。”忽然，头顶传来一个女声，似黄莺出谷清脆嘹亮，在这个冬夜划过呼啸的寒风传入萧砺锋的耳朵里，打破他念家的思绪。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尔后，也是最后一次。以致于多年后无数个冬夜里，萧砺锋依旧能闭着眼回忆这个声音，这是他有声的十三年光景里除了母亲，听到的最悦耳的声音。

    他寻声抬头，就见到一个披着破布的女童站在他身侧，在漆黑无光的夜里，她的眼睛却闪着异样的光芒。

    “呐，给你。”

    萧砺锋低头，一个看不清颜色的圆状物体递到了他的眼前——馒头。

    他看了看馒头，又抬头看她，想接，却没接。

    长期的寒冻，让他的双手双脚早已冻得麻木，惨白的双唇微微抖动着，此时也无法张合说话，谁能想到一国英雄萧将军的小儿子竟会落的如此狼狈的模样。

    他已失踪半月有余，没出过城，如果想找自是很快找到他的，可到现在也不曾听说萧将军的儿子不见了，也没见家丁寻他，想来是父亲有意想让他吃吃苦头。

    女童见他不接，眼里闪过疑惑的神色，只是一瞬，便明白过来。她将馒头塞进他的怀里，蹲下身执起他的手，一边哈气一边搓揉。

    彼时，她冻得快死的时候那个白胡子老乞丐也是这么做的，刚刚她蹲在角落，看到了他被其他乞丐撕烂衣服的全过程，肉弱强食，没人能阻止一群成年乞丐去欺负一个小乞丐。

    但，他好像冻得也快死了。女童低头踌躇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破布是老乞丐临终前塞给她的，她太瘦了，因此把破布塞到衣服下面，旁人根本看不出来，所以没人抢她的衣服，让她还不至于冻得太厉害。但是，要不要给他呢，给他会不会被其他发现，还可能被抢走。

    犹豫了一下，女童决定——让他冻着。

    正想闭着眼睛睡一觉时，她突然想起白天包子摊的大叔塞给她的馒头，手伸进衣服里，摸到了那个被她捂得温热却早就硬掉的馒头，那是她明天的食物。

    表面锦簇团花的帝都，总有些常人子弟无法感受想象的地方，在这里每隔几天都会有人死去，或病死或冻死或饿死。她想到那个帮她的老乞丐，揣着馒头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衣服不能给，馒头她明天说不定装装可怜还能再讨一个。

    她握着少年的手搓了半天，才渐渐的感受到一丝回温，少年比她大了不少，手也比她大。过了一会，她感受手掌中少年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下一瞬，她便松开，在他身边坐下。

    冰冷的气息在她坐下一刻瞬间从股间传遍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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