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后世《黯星史略》记载,终结历679年,铁腕王的次子兼继承人,时称“北极星”的泰尔斯·璨星经由复杂的政治斡旋,脱离了险恶的人质生涯,被北地诸侯们礼送出境,回归星辰王国,随即被册封为星湖堡公爵。
(也有一说,北地人不愿放王子离去,后者杀出一条血路后狼狈脱逃,但他与随从失散,不得不孤身穿越大荒漠,并在兽人部落的帮助下回国,但此说的源头是卡利格里独立州及刃牙市周边流传的民间吟游诗和部落歌谣,更像是诗人们充满激情和幻想的文学性演绎,既无逻辑,也缺证据,殊不可信。)
同年11月2日,泰尔斯公爵在记录中第一次出席御前会议,正式参与王国政治。
而这场会议事关重大,主要解决两个棘手的问题:
首先是一场触犯王室的恶性事故:一个债务累累、走投无路的西荒乡绅闯进(一说是被有心人邀请进)了闵迪思厅,其时北极星正在宴客,前者当着所有达官贵人的面,拔剑胁迫宾客,指控王室残害西荒外臣。虽然西荒的不速之客最终被泰尔斯公爵亲手击杀(“殿下之勇,不逊王国之怒。”在场的戈德温伯爵在事后对儿子们如此感慨),但此事令王室颜面扫地,更让朝野震惊,谣言纷飞。
其次是更糟糕的政治事件:数月前,以息战堡(今浮沙市四点区)的卢戈子爵为首,贪得无厌的西荒封臣为独占荒漠商路,不惜造谣诋毁,生生逼走了人称“传说之翼”,代表王室,守护刃牙营地(注:今刃牙市西郊的古堡群落遗址公园)的威廉姆斯元帅。仅仅一个月后,失去常备军援护,军纪废弛的西荒诸侯就遭遇了荒骨人与兽人(一说是伪装成自己人,混进营地的沙盗)的袭击,险些丢掉刃牙沙丘,卢戈子爵和他的两个儿子更是当场阵亡。幸而威廉姆斯元帅驻兵不远,及时领军回援,他虽不齿西荒诸贵的品行,却仍不计前嫌救助友军,守住战线驱逐外敌,方才力保边境不失。
两件事,一件更比一件骇人听闻(且不提它们蹊跷地发生在同一时间),毫无疑问,西荒诸侯嚣张跋扈的态度给了璨星王室当头一棒,作为恭贺他们父子团聚的礼物。
而整个王国都在等待复兴宫的反应。
据说那场御前会议从上午开到深夜,持续了整整一天,御前大臣们在会议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军事顾问梭铎·雷德认为,这两件事都是西荒诸侯统治不力又藐视王室的证明,他建议铁腕王强硬表态,任命威廉姆斯元帅(其传记另见泰尔斯·丹尼尔·多伊尔博士所著《纪末名臣名将录》)为王室钦差,发兵荒墟(今浮沙市公爵区),向以法肯豪兹公爵为首的西荒封臣问罪追责,言下之意不惜一战立威,以儆效尤,与他持有相近意见的人包括商贸大臣与信仰顾问。
另一边,首相鲍勃·库伦公爵更愿意相信这两件事只是意外,并对此举可能招致的恶劣后果忧心忡忡,财政总管裘可·曼则对出征的预算缺乏信心,农牧大臣亦不愿穷兵黩武影响了生产,三人都坚决反对军事顾问的激进意见。奇怪的是,这一次,一向支持国王打击地方封臣的拥王党人,德高望重的‘狡狐’卡索也站在他们这一边。
作为当事人之一,年轻的泰尔斯公爵想要在会议中有所表现,但他很快发现,包括他的老师卡索伯爵在内,御前群臣并不在意这个在北方幽禁六年,靠着星湖公爵的虚衔列席御前的毛头小子。
眼见自己人微言轻,星湖公爵失望至极,遂在中途离座,出宫而去。
御前会议继续进行,分裂成两派的群臣各执一词,争吵激烈,凯瑟尔五世被搅得心烦意乱(“我可以告诉你国王并不开心——相当,非常,特别,很,不开心。”时任农牧大臣克拉彭勋爵在私人信件里这么写道),甚至不得不几度中断会议。
直到黄昏时分,泰尔斯公爵重返复兴宫。
这次,他带来了一把剑。
起初,无人明白公爵的意图,就连守护宫廷的王室卫队也被吓得够呛(“公爵秉剑夜返,卫士皆惊。”——《守望密录·马略斯篇》),但这一次,北极星至少吸引了御前群臣的注意,让他们耐下性子聆听自己的话,军事顾问梭铎如此评价:“他严肃的样子让我想起贺拉斯王子。”
其间发生了什么,后世的史官们不得而知,但许多人相信,正是靠着这把法肯豪兹家族的家传宝剑,王子证明了自己对西荒的影响力,他成功说服国王和众臣,并允许他以一种(相比起遣军西征)更巧妙的方法处理危机。
复兴宫很快给荒墟发去一封由泰尔斯公爵亲笔书写的信件,即《告西里尔书》(现藏于梅里·希克瑟大学博物馆,原件亡佚一页)。
星湖公爵在这封信中措辞诚恳,不卑不亢,既回顾了他与几位西荒故交的情谊,也提及王室在西荒的常备驻军(这为研究星辰王国对大荒漠地区军事与外交政策的学者们提供了重要证据),还特别感谢了西里尔·法肯豪兹公爵所赠之剑,唯独不曾提及刃牙营地与宴会上的意外。
后世学者们对这封信有许多解读,一般认为泰尔斯公爵精心选取了自己的措辞和内容,每一处文字,包括修辞的轻重程度都是有意打磨的信息,他绵里藏针,一面示好拉拢一面暗中威胁,还分析了西荒的局势,条理清晰见解独到,最重要的是,他用留白的方式点出了自己的意图。
(“西里尔公爵不可能不知道那两件事的严重性,他肯定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但星湖公爵越是惜字如金绝口不提,他就越是不安忐忑胆战心惊。虽纸上不言,却掷地有声,外交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此。”——T·D·多伊尔博士《旧王国西荒封建制度变迁研究》)
无论如何,那封信起到了作用。
浮沙宫的宫廷幕僚梵克·古兹男爵说,西荒公爵读罢此信后“沉思良久”,很快,在他的带头下,向来桀骜的西荒诸侯们纷纷低头认错,不但承认自己统治不力,为刃牙营地的意外和威廉姆斯元帅遭遇的不公赔礼道歉,更主动请求复兴宫遣军西荒,向凯瑟尔五世的王权彻底俯首。
不冲突不流血,对西荒危机的成功处理,极大地提升了泰尔斯·璨星的政治地位,让他在御前会议上有了稳固的一席之地。
如果说此前泰尔斯公爵的声名还(因国是会议上的聪慧表现以及为质北国的经历)仅止于平民百姓口中“令人心疼的小王子”的话,经此一事,从贵族到官吏,从封臣到诸侯,整个王国都有了“星湖公爵为政有方可堪大任”的印象。
国王的继承人深孚众望,这在客观上巩固了璨星王室不甚稳固(也有学者认为是基础稳固,但高压强势)的统治,令蠢蠢欲动的敌人们收起多余的野心。
但历史并没有这么简单。
事实上,星湖公爵的强势崛起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其中就包括西荒危机里,御前会议上的许多大人物——多年以来呕心沥血,全心全意治国辅政,到头来却不如一个在北方幽禁多年的少年人,这令他们面上无光。
何况此例一开,御前会议所属的事务,居然能被星湖公爵以私报国王的方式越俎代庖,这直接影响了拥王党人在国王面前的权威与地位。
(“具体我不便透露,但我能告诉你,当王子进门的那一刻,我们所有人甚至不敢喘气。”时任财政总管裘可·曼曾经这么说过。)
更关键的是,拥王党众大多出身新贵族,他们认为星湖公爵在许多事务上(比如土地和税收政策)都与旧诸侯们站在一起,这在根本上危害了他们的利益。
而这并非无中生有:
对西荒危机的处理温和有效,确实让北极星赢得了不少地方诸侯的心,许多人开始带着(此前国王不会理解的)争端与问题前往公爵所在的闵迪思厅,并企望得到同样圆满的解决,事实也不负他们所期,泰尔斯公爵长袖善舞,总能兼顾多方,顶住来自国王与御前会议的绝大压力,又极富个人魅力,温和地安抚住地方封臣的诸多不满。
于是星湖公爵的名望与日俱增,闵迪思厅很快成为外地封臣拜访王都的必经之地,西荒危机的主角之一,英魂堡的刘易斯·博兹多夫伯爵甚至把自己的继承人都送到星湖公爵身边,希望他跟随公爵,学有所成。
当时有一位进城处理事务的乡下有产骑士对他一位家业困顿的朋友说道:“且放宽心,这天底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去复兴宫,如果还有,那就去两趟……再不行,那就去闵迪思厅。”
北极星究竟如何考量,他的所作所为是真的同情地方诸侯,还是野心勃勃沽名钓誉,后世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星湖公爵的行为既为他博取名望,也教他受人忌惮,直到这些忌惮汇聚成流,变成谗言与猜忌,涌向复兴宫的最高处——凯瑟尔五世。
后世的历史评价不乏对铁腕王个人性格的探讨与批判,认为国王冷漠寡淡又顽固执拗的性格,是阻碍他与儿子维持良好关系的主因,如果凯瑟尔五世能不那么粗暴强硬多疑,而是与星湖公爵开诚布公彼此谅解,则王国在变革之际,中央与地方的许多统治矛盾(包括先前所说的西荒危机,包括之后鸢尾花家族的惊涛骇浪),也许就能在父子二人的齐心协力下,迎刃而解。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从680年春天开始,星辰王都里出现了诸如“双星治国,以小见大”的险恶流言,一些非法的地下赌档里甚至推出了“国王还能活多久”的赌盘。
很不幸,终结历680年夏,在种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年满十五岁的泰尔斯公爵,被凯瑟尔五世无情地流放出永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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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惊魂一日,王子的闵迪思厅终于解禁,星湖卫队们也脱离了羁押,好歹让泰尔斯有个回家睡觉的地方。
尽管复兴宫竭力封堵,但星湖公爵夜闯宫禁、与国王父子决裂的流言仍然不可避免地传遍了王都。
对于那天王子殿下在复兴宫里发生了什么,剩余的星湖卫队成员们既惊诧又疑惑(尤其在掌旗翼审问了他们六个小时,又匆匆撤退之后),从各处听来的传言又纷乱不堪,于是曾经“随殿下上刀山下火海”的D.D、哥洛佛等人一下变成了香饽饽,到处被人追捧追问(“懂的自然懂,别的,咳咳,抱歉,我要为王子保守秘密。”——摸着屁股,一脸忍辱负重样的D.D),除了马厩里不会说话的珍妮,就连新来的罗尔夫都被人递了纸条。
但随着流言传出,风向改变是如此之快,闵迪思厅前一晚还是歌舞升平高朋满座,第二天就变成了永星城里无人接近的真空禁地。
一向在附近殷勤值守,还热心负担起运输职责的警戒官和巡逻队,到了第三天也撤得干干净净,马略斯不得不派遣某些空闲的卫队人手(D.D对此愤愤不平)和仆役们每周出去采购物资以供生活,但就连闵迪思厅内的仆役们也有不少人因各种理由毁约辞职。
原本庄园外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大道,大家巴着脖子都想看一眼王子的地方,现在门可罗雀。
第二天才接到消息,从城外赶回来的姬妮得知了(在巴拉德室外的)事情经过,遂赶到闵迪思厅大发雷霆,认为泰尔斯的举动既鲁莽又冲动,自以为是,跟他愚蠢的父亲别无二致(听到这里,马略斯匆忙遣散了大家)。
“我们只是谈崩了。”泰尔斯只能一边抚摸自己的新戒指,一边微笑以对,并让马略斯遣人(D.D对此愤愤不平)送走一脸失望,难以置信的姬妮。
“你们骗得了其他人,但是骗不了我!”
宫廷女官离开时表情盛怒,泰尔斯唯有抱头躲避:
“我会搞清楚的,无论我要撕开哪个孬种的嘴巴!”
据说那之后,复兴宫的宫廷总管,昆廷男爵病休了整整两周。
科恩回家后再也没有消息传来,直到孔穆托从警戒厅的熟人那里打探得知:西城警戒厅的洛比克厅长听闻了科恩的壮举,盛怒之下让他停职反省,结果科恩小声提醒厅长自己本就在停职中,气得厅长当场宣布他复职,又在科恩喜笑颜开之际,将后者的岗位调到西城门的路政维护科——也并不长久,因为科恩在城门口用扫帚打破了一个外地贵族的头,遂在路政维护科同事们的苦苦哀求和千恩万谢中,被厅长再度停职。
王子的课业还在继续,但基尔伯特因政务繁重,辞掉了授课的职责,泰尔斯为此沉默良久,但怀亚倒是松了一口气。
同时辞职的还有在王立学院里任职的好几位老师,昆廷男爵不得不全城张贴广告招募学士,但依旧应者寥寥,最后还是德高望重的博纳大学士亲自出面,在学院里“请”来了几位自己的学生,来为王子授课。
泰尔斯不知道外面的传闻变得怎么样了,但对这些事情,他并不如何在意。
他知道,这一切都注定要发生。
而他有更紧要的任务。
以星湖公爵的名义,泰尔斯草草写了一封信,甚至没读第二遍,就托人送进复兴宫,公开寄给荒墟的法肯豪兹——他抓住了那把剑,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情,现在,轮到对方了。
西里尔大人的反应没有令他失望。
法肯豪兹首先回信,自承过失:若非威廉姆斯男爵及时救援,西荒险些丢失王国重镇。为此,他请求王室增派常备军到西部前线“指导防务”,他愿意奉上部分税收充作军资,以守卫疆土,弥补罪过。
也不知道西荒公爵做了什么,自他而始,一个月的时间,英魂堡的博兹多夫、翼堡的克洛玛,许多西荒诸侯们先后上书请罪,不但对复兴宫,在刃牙营地,威廉姆斯男爵逐步扩增的军营里,客人和礼物也络绎不绝。
作为回应,凯瑟尔国王大度回信:忠贞体国,朕心甚慰。有错则改,何罪之有?边防要务,实当用心,新编军队,从速出发。
至于刃牙营地,据说不厌其烦的传说之翼大手一挥:礼照收,人留下,押牢房,换赎金。
随法肯豪兹的信一道过来的,还有西里尔大人指名送给泰尔斯公爵的一束优质马车辔绳,上书“精工打造,质量上佳,经久耐用,力挽千钧”。
据怀亚侍从官说,殿下很喜欢那束辔绳,珍而重之,甚至不让他们存进库房。
几周后,后勤翼上报马略斯,闵迪思厅的下水粪道被一截破破烂烂的绳状物堵塞了,守望人不得不派人(D.D对此愤愤不平)努力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疏通。
至于王室宴会上,拜拉尔与多伊尔家的债务纠纷,处理结果也很快出炉:
在西荒一方的全力配合下,贵族事务院与财税厅、审判厅联合重申此案,裁定多伊尔家族非法放贷与占地,但是拜拉尔家族亦罪责难逃,审判官责令双方各承损失,达成一个在彼此能力范围内,都能接受的还款比例。
至于在宴会上大逆不道冒犯王室的安克·拜拉尔本人,则在被剥夺继承权后押往白骨之牢,囚禁终生,泰尔斯只能附上信件,请从西荒公爵到传说之翼等人多加关照(前者他很有信心,后者他干脆直接放弃,只留了一句“看在瑞奇和钥匙的面子上”)。
泰尔斯本来以为这件事到此就告一段落了,但他显然低估了事情的影响。
没过几周,闵迪思厅重新热闹起来——来的客人不再是中央领附近的人,而是遍布全国各地的外地封臣、官吏甚至支付得起路费的普通平民。
遇到委婉的还好,起码知道先求通报或者先送请柬,再等回应,但更多的人直愣愣地就闯了进来,带着天塌了一般的沉重,在与星湖卫队焦头烂额的角力(D.D对此愤愤不平)中对着窗口大呼“我有一事,请王子静听”。
泰尔斯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坚持每天见客,聆听的事情从乡绅地主“我家收租遇到个老赖”到某个骑士“殿下我要举报我隔壁邻居是个山贼我需要一支军队”乃至“殿下额看我闺女这画像要得不”“有个老板欠我们工资”不等,倒是让他知晓了不少星辰各地的风俗民情,但渐渐地,从外地跑来找星湖公爵的人越来越多,泰尔斯发现自己根本忙不过来,只能托马略斯替他(D.D对此愤愤不平)提前接待、筛选来宾,大部分来宾仅仅留下记录,只择事务重要的客人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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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小花花詹恩平易近人的那一套,不是所有人都玩得转的啊。
面对这些形形色色的来宾,有的泰尔斯只需要微笑听完就能行,至多让马略斯回上一封写满了勉励的话语、他只需签名盖章就完的“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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