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童年

忠心于他们。

    无视了雷蒙表示不饿的意见，凯特琳开始到处忙碌，泡好了茶，然后跑去厨房亲自给他热馅饼和香肠，不一会一阵香气就从隔间里飘了出来，让雷蒙沉醉，坐在熟悉的老沙发上，身上的疲劳好像突然被抽走了一样，只剩下无尽的放松和慵懒，雷蒙享受着这种感觉，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早晨，雷蒙被门外的马鞭声叫醒，过来给庄园运货的马车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准备离开了，这说明时间已经到了八点钟。

    雷蒙使劲眨了眨朦胧的睡眼，让自己清醒一下，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脑袋下面垫着一个柔软的鹅绒枕，身上盖着羊毛毯子，鞋和袜子都已经被脱掉，不知道拿去了哪里，一双毛拖鞋整齐地摆在沙发旁。

    “帕特里克！帕特里克！”雷蒙开始高声召唤老管家，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找回一下回家的感觉，然而进来的却是他的跟班福克。

    “您醒啦，少爷，大小姐和帕特里克先生一早就去里佩斯城的集市了，要下午才能回来呢，临走前吩咐让我等着您起床，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给您端上来。”

    自从上个季度的会议结束，自己也有几个月没见到福克了，他是个本分老实的乡下小伙子，自己的事情不能让他知道，就借口农庄人手缺乏，打发他回来帮忙了。

    雷蒙穿上拖鞋，大小正合适，这一定是凯瑟琳亲手做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没有真正母亲的二人，凯瑟琳担起了照顾者的角色。

    走上二楼，雷蒙路过了凯瑟琳的房间，门上面的名牌还在，上面写着“凯瑟琳老师住在这里”，只有孩子的房间才会挂名牌，这个牌子是小的时候，他们玩学校扮演游戏的时候做的，那时候凯瑟琳总是扮老师，自己和吉尔，威廉，还有已经离家参军的几个玩伴，扮演学生，如果能回答上来问题，凯瑟琳就会拿出自己做的糕点给他们吃。

    回忆着蜂蜜草莓蛋糕的味道，雷蒙真的有点饿了，他喊了一声福克，让他把早餐送到自己房间来，然后走到二楼尽头自己的房间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上午的阳光已经投过窗户照在了床上，如果他在自己的房间睡觉的话，这个时候一定会被晒得屁股发烫，房间很小，大概只有十尺见方，门正对着窗户，右手边是一张单人床，现在的自己睡在上面，其实已经显得有些挤了，但是雷蒙一直坚持没有换掉这张床，床的边上是一张旧书桌，长年的使用已经磨平了上面的每一个棱角，桌面发出淡黄色的光泽，还有一点树脂味道。

    雷蒙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桌上仅有的两个物品，粗瓷花瓶里的一束鹿角海棠，淡紫色的花瓣还很鲜艳，不是昨天就是今天早晨才刚采摘下来。

    旁边是一个被白檀木精心装裱起来的签名板，上面用简练的线条，画着两只海鸥，还有表示大海的几道浪花，在这幅简笔画的下面，是一串名字。

    “吉尔，威廉，菲利普，布雷，斯坦利，安东尼，西里克，勒克莱尔……”

    雷蒙低声念着上面的一个个名字，他们全都是雷蒙小时候的玩伴，他们全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就是庶子或者私生子，那个时候他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跑到里佩斯的拉法耶特庄园来过夏天，这里没有冷漠的兄弟，没有随处可见的蔑视，每个人都很和蔼，还有美丽善良的凯瑟琳姐姐和她做的草莓蛋糕。

    每天可以钓鱼，游泳，骑马，甚至爬房顶，只是这样会被凯瑟琳教训，孩子们老实地背着手，听着只比他们大一两岁的凯瑟琳一本正经地训斥他们，然后转头嘻嘻哈哈该干什么干什么。

    有一天，安东尼，就是图兰港港务总监家的小儿子，在大家躺在草坪上休息的时候，开始给大家讲大海的故事，他说，大海一年四季都是美丽的蓝色，就像凯瑟琳的眼睛一样，说到这里他还偷偷看了看小楼那边，孩子们哄笑着让他赶紧继续，他说，大海的浪花拍在港口的花岗岩码头上，就像是碎了一地的银币，每天都有像云彩那么多的风帆，进入图兰港，那些都是勇敢的远洋船长们，他们从遥远的苏鲁曼，潘西，甚至是神秘的东方大陆，带回来各种新奇的货物，好看的衣服，好吃的食品，好玩的小物件，一到有船靠港的时候，热闹极了，全城的贸易商人都会来围观。

    孩子们大部分都没见过大海，罗纳大河就是他们能见到的最广阔的水域，听到安东尼的描述，大家对大海都充满了憧憬。

    安东尼继续说着，他说他的父亲曾经说过，大海不是蓝色的，而是金色的，那些碎掉的浪花现在是银币，将来就会是金币，金币会被海浪源源不断地带到图兰港来，碎在地上让大家捡拾。

    所有人都是贵族家的孩子，虽然是没有地位的庶子，可是对钱财的概念早早就有了解，对大海的向往又加深了一层，最后安东尼说，可惜自己没机会成为一个船主，如果自己能变成一只海鸥就好了，还可以去看看更远方的大海，看看传说中能遮蔽天际的大帆船。

    孩子们沉默了，他们现在还勉强算是无忧无虑，可是早晚会面临需要自谋生路的时刻，雷蒙这个时候蹦起来，说我们为何不成为一个联盟，将来可以一起做一番大事业，就算是平民，也能诞生像船运大王索罗那样的杰出人物，我们如何不能！

    一群玩心尚重的孩子们，就这样结成了一个联盟，标志就是图上的海鸥，凯瑟琳听到他们的叫喊，从屋里走出来，听着他们的豪言，只是默默地微笑，末了，给他们画了这张画，孩子们一个个都把名字签在了上面。

    时光流逝，天各一方，现在安东尼已经实现了他出海的梦想，不过不是作为船主，而是一名海军军官。

    这些贵族或者富豪家的庶子，一般来说最好的出路就是投军，就算最坏的情况，也可以从班长干起，而且军中最大的好处就是，周围的同僚很多都是跟自己同病相怜的人，互相之间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当年的玩伴们，除了现在兄弟会的几个首领，大多数都去了军队，布雷去了边防军，西里克去了一个常备军团，斯坦利加入了警备队，勒克莱尔……勒克莱尔两年前死于食物中毒，在那之前一个月，他刚刚被父亲委任为商队的首领，以代替在一次斗殴中被人打成白痴的大哥。

    福克这个时候把早餐端了上来，打断了雷蒙的回忆，他微笑着看着福克，把小伙子看得有些不自在。

    “福克，最近你们还经常礼拜灶神吗？”一边吃着粘稠的胡萝卜炖小土豆，雷蒙一边跟站在边上的福克闲聊。

    福克是个虔敬的信徒，听到雷蒙问起这个，脸上绽开了幸福的微笑：“是的，少爷，灶神会保佑我们获得丰收，身体健康，得享美味，我们从未耽误过对灶神的礼拜。”

    “太好了，福克，你是个好小伙子，灶神会保佑你和所有人的，过两天会有一批很好的毛皮从北边运过来，到时候我给你留几张兔皮，做件新马甲。”

    福克不安地搓着双手，但是没有推辞，少爷总是这样，时不时的就会送点什么礼物，而且经常是自己需要的，他一定是看到自己的马甲已经磨光了皮面，才会特意送这么一件礼物给自己。

    看着高兴的福克端着餐具离去，雷蒙露出了一个微笑，很多朴实的百姓是十分容易满足的，只要对他们稍微好一点，他们就会用真心回报你。

    遗憾地看着庄园的门，雷蒙翻身上马，等不了姐姐下午回来见一面了，他必须在中午赶到四十里外的水塘与田地，交代一些事情之后还要尽快回到麦温尼，兰迪利·肖弗雷将军和自己的那位引路人都传来消息，森特兰北军正在积极备战，给雷蒙这边的货款已经启程押运，不日就将抵达麦温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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