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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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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福客栈到双忠祠,该走南大街,由王府大街向西折,大街又好走又近。

    陈其禄两个人带了赵九不走大街,走小街小巷抄捷径。其实,小街小巷曲曲折折,反而远了。

    折入一条小街,赵九有点诧异了。

    “陈表侄。”他皱着眉头说:“怎么不走大街?以为我不认识路吗?”

    “小街近呀,小表叔。”陈其绿的虬须再加上风帽掩耳,双重掩覆着嘴巴,所以说话含含糊糊:“你还有我熟吗?老石城那条巷我不熟?闭着眼睛我也知道该怎么走,我可是土生土长的人呢。”

    “哦!真的?晤!表侄呀!是不是进到死巷子里来了?”

    “是啊!本来就是死巷子。”陈其禄说,抓住他的左臂反扭,擒住了。

    另一名大汉,在右面架住了他。一家宅院的角门,恰好打开,配合得真好。

    “哎呀!你……你们……”他惊呼、挣扎。

    可是,已被架入角门。

    眼前一暗。他知道,已经到了一处内堂秘室,小小的纸窗,从天井中透入微弱的天光。

    里面有三个人,现在有了七个。

    他被推倒在床脚下,手臂被扭得受不了,哼哼哈哈挣扎着呻吟。

    “顺利地弄来了,上面怎么说?。”陈其禄向屋内的三个人问。

    “赶快处理掉。”为首的三角眼大汉踢了赵九一脚:“马上慈悲他,晚上再带出城埋了。”

    “陈其禄,你这天杀的孽种!”赵九破口大骂:“你想怎样?谋财害命吗?你……”

    陈其禄勃然大怒,一脚疾飞踢向他的下颔。

    他左手一抄,奇准地扣住了踢来的脚踝一扭。

    “砰!”倒了一个,是陈其禄。

    他像怒豹般蹦起,手脚齐飞。其他五个人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发觉不对,可怖的打击已经及体,灾祸临头。

    刹那间,室内重归沉寂。

    六个人被拖至墙壁下排排坐,像是六头病狗,似乎全身骨头皆已拆散,所有的筋肉皆被拉松了。

    赵九扭断一张条凳,握住一根凳脚,首先到陈其禄面前,轻拂着凳脚,似笑非笑注视着这位表侄。

    “我的好表侄,小表叔有话问你。”他用凳脚挑托对方的下巴往上抬:“安陆的香坛坛主是谁?”

    “你……你怎知……知道香……香坛?”陈其禄吃力地惊问。

    “好表侄,是我在问你,说。”

    “你……”

    “你不说?”

    “你问这些事……”

    卟一声响,凳脚落在陈其禄的天灵盖上,头骨像鸡卵一样脆弱。鲜血脑浆往外进,身躯一歪,躺下了。

    “一定会有人说实话的,说实话的人可以不死。”凳脚一在另一名大汉的头顶轻敲,他的目光像冷电般凌厉:“你,阁下,贵坛主姓甚名谁?”

    大汉已魂飞天外,想躲避却又无力移动手脚。

    “在……在下是……是外堂的……的弟子。”大汉惊怖地、虚脱地嘎声叫:“从……从来没……没见过坛……坛主……”

    “那么,你对我毫无帮助了……”

    “饶命……”

    “你杀了多少人?”

    “我……我只是奉……奉命行事……嗯……”

    又敲破了一个脑袋。

    “你,对我有帮助吗?”凳脚在三角眼大汉的顶门磨动。“你是为首的人,对不对?”

    “坛主姓……姓楚。”三角眼大汉几乎语不成声。“其他在……在下就……就不知道了。”

    “你的身份是甚么?”

    “外坛香……香主……”

    “你也有信牌?”他将那银底金像牌亮了亮:“这是香主的信物吗?”

    “那……那是内……内堂香主的信……信物,身……身份比在……在下高……高得多。”

    “哦!你没说谎。戚三爷,我那位表亲,全家三十六口男女老少,现在何处?”

    “他……他们……”

    “躺在汉江底?”

    “天哪!那……那是内堂执法弟子的事,与……与我无……无关,他……他们直接受……受坛主之命执……执法。戚……戚三爷他……他不该要……要求出……出教……”

    卟一声响,又敲破了一颗脑袋。

    “饶命……”其他的人拼命狂叫。

    最后留下一个五短身材的人。

    “你回去告诉贵坛主。”赵九丢掉凳脚:“告诉他,戚三爷一门老少三十六口,必须完完整整地回到自己的家,少一个也不行。再告诉你的狐群狗党,赶快出教远走高飞,不然将报应临头。我给贵坛主三天时间,记住了。”

    “

    人死了,那能复活?赵九的要求,未克超出了情理之外。

    有人到客栈找他,他已经结帐离店一个时辰以上了。

    府衙的推官大人,与钟祥县的县丞大人,亲又率领巡检、捕快、丁勇,在各处可疑的角落搜查凶犯赵九。

    王府的亲军护卫,也派出干员大索城内外。

    语言满天飞,谁也不知道凶犯赵九是何来路与所犯何罪。榜文上说,抓住凶犯赏银三百两;通常缉拿杀人凶犯,赏银不会超过一百两,而且宣布罪状。

    这一天,宋福客栈住进了三名旅客,流水簿登记的姓名是程广武、嵇斌、邢天雄。他们不是一起落店的。

    落店不足半个时辰程广武的房中刚掌起灯,店伙便在外面叩门。

    程广武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大汉,全身都带了杀人家伙的武林江湖闯道者。

    “进来。”正在品茗的程广武信口说。

    门开处,店伙的身后站着本城的名武师沈义。

    “果然是程大侠侠驾光临,还记得区区沈义吗?呵呵!久违了。”沈武师笑吟吟地入室,抱拳施礼状极亲热。

    “原来是长拳快腿沈兄。”程广武颇感意外,离座行礼欣然迎客:“请坐。哦!沈见不是也来落店的吧?”

    “兄弟的家在本城。”沈义在对面落座:“武昌一别,转瞬三春,一向可好?”

    “托福托福,混得还算如意……”

    两人寒喧片刻,武朋友三五句话便不离江湖事。

    “兄弟从荆州来,在荆门州耽搁了月余。”程广武终于谈起此行的用意:“在荆州过的年这就返回黄州,途经贵地,事先不知沈兄是本地人,不曾往拜,恕罪恕罪。”

    “好说好说。呵呵!程大侠号称追魂夺命刀,白道英雄中的宇两三刀之一,也难怪贵人多忘事啦!”

    “沈兄见笑了,甚么宇内三刀?骗骗外行人浪得虚名而已。沈兄,这间客店是怎么一回事?店伙们紧张兮兮,不时有公人秘探虎视眈眈,遭了祸事吗?”

    “程兄所在的这间上房,曾经住了一位姓赵名九的人,是个凶犯。”长拳快腿沈义轻描淡写地说:“这人前天才离店,官府在捉拿他。哦!程兄到荆州,是不是与荆州水上飘钟离臬小聚?他是天府镖局的下江镖头,却很少经过敝地,多年设和他老兄亲近了。”

    “你已经见不到他了。”追魂夺命刀摇头苦笑。

    “甚么?他老兄……”

    “去年中秋后,死了。”

    “哎呀!他……”

    “结局很悲惨.事故却很平常。”追魂夺命刀有无限的感慨:“镖船经村夷陵.镖伙计无意中得罪了邻船的权贵。权贵是他的乡亲,自然而然地迁怒于他。

    最后买盗栽赃,人进了监牢,盗纠众夜劫,一门老少遭了殃,官府反而认为他昧天良唆使盗党杀家属灭口。他含冤自戕,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的朋友是谁?结果如何?”

    “不知道。结果是,廿天前.那位权贵遭了灭门之祸,盘据荆山的盗群一百四十余人,据说公有十几个在外巡风放哨的逃得性命,听说黑夜杀人贼寨的人有三四名之多,全是可怕的杀星。

    那位权贵的宅中。与及盗窟的忠义堂上,传留下了一技朱笔。沈兄,该知道有关生死判的传说吧?”

    “听说过。”长拳快腿脸色一变:“江湖上最神秘最可怕的一群人,也称报应神,据说是专门替人复仇的恐怖集团,事后留下的朱笔,所沾的是人血而不是红朱。”

    “对,这些人到底是何来路,谁也不知道。江湖朋友曾设法找寻,但从来就没有人成功过。哦!你说这间房。曾经住了一个赵九的凶犯?”

    “是的。”

    “犯的案是……”

    “不太清楚,好象是劫盗杀人或者是勒索大户。”

    “哦!兄弟在荆州,受朋友之托,追查那位权贵灭门血索的线索,发现事发之前,曾经有一位自称姓赵,自称叫赵大德的人,登门向门子提及荆山盗魁阴剑端木林的名号。

    一位惊破了胆的小贼,说巡山时碰上一个自称赵百霸的人,被那人打得天昏地黑几乎送了命。沈兄,你说这位赵九,会不会是……玩笑归玩笑,不会那么巧。呵呵……”

    追瑰夺命刀一笑,笑着无意,听者却听得心里发毛。

    “大概不会那么巧吧?”长拳绕腿镇定的说。“赵大德,赵百霸,与赵九似乎扯不在一块儿。”

    “也许是的。”追魂夺命刀的语气令人混淆迷糊:“如果,赵百霸或赵大德是生死判的人,荆州那位权贵与山贼遭到报应,就不是意外的事了。贵地如果发生命案,也该与生死判无关,生死判那些人,不屑插手过问小冤屈小事非。哦!沈兄,小心邻房那两位仁兄。”

    “谁?”

    “阴魂不散嵇武,六亲不认邢壮;江湖上凶名昭著的杀手,冷血的屠夫。”

    “程兄是不是弄错了?那两位仁兄登记的姓名是嵇斌、邢天雄……”

    “江湖人谁没有几个假名?象赵百霸、赵大德;甚至赵九,谁知道是真是假?”追魂夺命刀半真半假地说。

    “兄弟留心就是,但愿他们不在本地做案。”长拳快腿站起告辞:“旅途劳顿,不打扰你了,明天兄弟再专程前来请移写寒舍小作勾留,以尽地主之谊,明天见。”

    长拳快腿在经过邻房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瞥了两间客房的房门一眼,眼神的变化令人难测。

    不久,派人监视的人布下了周密的监视网。

    石城驿住进了一位过境的官员,好象是携眷往四川赴任的某一县知县,因此二更将尽,驿站仍然灯火辉煌,车夫脚夫仍在忙碌。

    相反地,南面毛五爷宏丽广阔的宅院,却静悄悄地冷寂如死城。门灯在罡风中早就熄灭,那些密闭的门窗也透不出灯光。

    在这种大户人家的宅院内,尽管屋院的格局有一定的规格,但多少有些变化,陌生人白天进入,也可能并不清方向不知身在何处。按理,住在内堂深院中的主人居所,外人是不易摸清的。

    一个黑影在三更起更后不久,鬼魅似的进入毛家的东跨院,这里,通常是招待远道亲友住宿的地方,而近来毛家却是罕见亲友出入。

    毛家建有家祠,供养有两位具有神通的家祠法师,是尽人皆知的事。上次戚三爷中了邪,使是毛家的家祠法师,建坛作法驱邪而告痊愈的。

    大冷天,宅中的巡夜人员仍不敢松懈。在中院的桂花树下,就隐藏着一个守夜的人,如果不移动,即使人走至切近,也难以发现树下有人。

    这位守夜的人是个行家,一个有经验肯尽责的行家。自从换上来之后,一个时辰中,居然不曾移动分毫,甚至连脚也不曾挪动。滴水成冰,双脚站久了不活动会发僵的,甚至双腿会因此而残废。

    黑影贴在檐上,以令人难觉的缓慢移动,蛇似的滑下檐口,滑下走廊。这黑影更是行家中的行家,相距在三丈外隐身在桂花树下的守夜人,竟然不曾发现入侵的黑影。

    黑影早已对毛宅的格局已了然于胸,难怪能无声无息地直入中枢禁地。

    这里就是毛宅的中枢禁地。正北,是家祠,正南,是毛五爷的内房秘室。秘室当然不是毛五爷的主寝,他有一妻三妾,还有买来明是丫头暗是器的不少女人,晚间他到底在何处歇宿,连他的几个宠妾也无法知悉。

    守夜人贴树而立,桂树高仅丈余,但干粗枝盛,虽是光秃秃地,躲一个人轻而易举。人屹立不动,一双鹰目可以监视五丈见方的天井每一角落。任何物体移动,也难逃眼下。

    可是,就没有发现蛇一样蠕动的人影。

    一双坚强力大无穷的大手,勒住了他的咽喉向后扳,然后是右臂奇痛彻骨。

    “噤声!在下不希望你死得不明不白。”身后制他的人在他耳畔低声警告。

    咽喉的勒劲渐松,他可以吃力地呼吸了。

    “你……你是……”他含糊地问。

    “赵九。”

    “请手下留……留情……”

    “预定今晚聚会,为何又停止了?”

    “接到紧……紧急通知,临……临时取……取消了。”

    “通知从何而来?”

    “不……不知道,好像是本……本城来……来了武……武林侠义道高手,可……可能是冲……冲五爷来的。”

    “甚么高手?”

    “不……不是你……你请来的吗?姓……姓程。”

    “哦!原来如此。五爷呢?”

    “这……”

    “你不说,我另找一个肯说的。毛五爷对待下人刻薄寡恩,肯出卖他的人多得很。”

    “在……在家祠后……后面的秘……秘室。”

    “他真是一个妙人儿。”身后的人怪腔怪调:“知道风声不妙,他就躲在家祠里,希望祖宗神灵庇佑。他却不知道,他祖上的德,泽不及他这败家子孙。”

    他感到脑门一震,便失去知觉。

    祠内的神堂很大,也有一位毛五爷的保镖把守。大户人家,一尤其是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富豪。养保镖护院似乎是极平常的事,毛家也不例外。

    沉重的堂门上了闩,窗也是紧闭的,想进去真不是易事,任何声音都会引起保镖的注意,撬窗必定失败。

    人都有懒性,对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常常容易疏忽大意,容易犯下不必费心的错误。这位保镖起初听到窗下传出若有若无的奇异声音,经过观察,以为是风透过某一处缝隙所发的呼啸,也就不加理会。

    奇异的声音时高时低,若有若无连绵不绝,听不了多久,这仅保镖竟然糊糊涂涂,伏在拜台上睡着了。这种幽暗的空寂神堂中,作用更大。

    秘室门建得十分坚牢,双闩外加插锁。如果够大的话,毛五爷二定会再加一道门杠,外面的人休想破门而入。

    重有两百斤的厚房门,是被整扇门卸下来的。

    梳妆台上有一盏灯,发出朦胧幽光。两座铜炭护,发出温暖的气流,全室温暖如春。掀开罗帐,牙床上的锦衾堆在床内侧,绣鸳鸯戏水的锦褥上,一男两女三条白羊身无寸缕,横陈妙态毕呈,睡得正鼾。

    赵九退回妆台,挑亮了油灯,再回到床前,拖过床前那张春凳放在房中间,然后拉了窗帷撕成一条条。

    撕帛声终于惊醒了床上的人。毛五爷练过武,警觉心比两个高得多,首先惊醒挺身坐起。

    灯光耀目。他看清了在春凳前撕帷布的赵九。

    “甚么人?”毛五爷暴怒地叫,赤条条地跳下床来。

    “赵九。”赵么仍在泰然断有条:“戚三爷是我表兄,你应该记得我。”

    毛五爷又惊又怒,一声沉喝,冲上就是一记凶猛的黑虎偷心。

    赵九斯斯文文地一抖手中的窗帷,没头没脑地把毛五爷裹住,像是天罗地网。

    “砰!卟卟卟!砰……”拳头着肉声响似连珠,每一记皆在皮粗肉厚处痛击。

    可传毛五爷被帷布裹住,叫声被闷在里面,挨一拳叫一声,十七八拳之后,连哼的声音都停止了,躺在春凳上成了一堆死肉。

    床上两个早已惊醒,吓得两女抱成一团发抖,想叫救命,却叫不出声音。

    毛五爷从半昏迷中恢复清醒,终于发觉自己恶运临头,手脚被捆在凳脚,裸卧伏在凳面上。嘴巴勒上一条麻绳像是马衔,另一端被人拉住,可以任意控制嘴巴的开合,只要一拉紧,想狂叫势不可能。

    赵九不但拉住勒口绳,手中还有从神堂取来的三枝大香,房中檀木香的烟味在流动。

    “现在,毛五爷,我们澄清家表兄全家失踪的谜团。如果你不从实招供,哼!”赵九将勒绳抖动两次:“你一家男女老少,连保镖护院全算上,共有七十六个人,我会一个一个用酷刑迫供,迫死为止;直至我满意为止。你,是第一个,你最好让我早早满意,早些打发我这瘟神离开,免得把其他的人逐个迫死。”

    “饶我的狗命!”毛五爷含糊地叫:“我……我也是被……被迫的,我……呃……”

    勒口绳勒紧了,然后是香火烙在臀部上。

    “呃……呃……”毛五爷的狂叫声卡在喉咙内,痛得浑身颤抖抽搐,火烙肌肤的焦臭刺鼻。

    “你还敢推卸责任?你这恶毒的、卑贱的狗!”赵九切齿咒骂:“在下来了将近一个月,打听得一清二楚。你,早年曾经在江湖上闯荡过一段时日,用来历不明的金银在故乡陆续买田地,这才成为本城的巨富豪绅的。

    是你,乘到武昌花天酒地游荡的机会,与弥勒教荆楚教匪首脑人物搭上了线。

    是你,奉命在安陆建立香坛。

    是你,负责笼络安陆的仕坤官民,引诱他们拜祖师严加控制,顺你者生逆你者死。

    是你,暗中用药物和符咒,让舍表亲发疯,然后引他入壳在你这里上香入教,榨干了他的窟藏金银,最后迫他签押出让房地田产。

    他不甘再受压榨,你们露出狰狞面目,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灭门惨事,你还敢说你是被迫的?”

    “饶我一命!”毛五爷干嚎:“我……我也是悔……悔不当初,在……在武昌,我……我中了他们的圈套,上……上了贼船,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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