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望我:“你是不想知道还是不愿知道?素素,逃避总不是办法。”
我们均是沉默不语,须臾,她轻轻叹了口气:“素素,你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我的指尖微微发颤,害怕又听到一个让人痛彻心扉的故事。她却笑得格外自然,饶是如此,那一丝凄楚与无奈还是没能逃过我的双眼。
“当我知道自己小产之后,我连死的心都有过,可直到有一天靖贵嫔,”她突然顿了顿,失笑道,“哦不对,现在应该叫靖昭仪了。她来到我的翠华宫,代替太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她问我是要求生还是求死?”
“倘若求死,她可以即刻把太后赐的毒酒给我,倘若求生,就必须自己振作起来。”
她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强颜欢笑:“我当然选择了求生,开始不得已的改变。我知道你发觉了,我也不怕你我就此生了嫌隙,就算改变,我也要坦然地让你明白原因,这样总比我们互相猜忌,互相怀疑的好,白白给奸邪小人挑拨离间的机会。”
我不禁感叹,女人的直觉果然是精妙又准确的,宛清和我一样聪明,都知道对方心底似乎有了一个急于解开的疙瘩。
她见我了然微笑,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得温暖明媚:“现在,我终于可以问心无愧了。”
“只是……”她凝神一瞬,忧道,“我依然很担心你。”
担心我?
她点点头,藏不住眼中诚挚的关怀:“担心你感情用事,毁了自己的一生。”
不知为何,我心底突然“咯噔”一下,这样的话也只有宛清敢跟我说。
“虽然你的确变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懵懂无知,至少你会从很多方面考虑,也渐渐懂得保护自己了,可是……”她低眉哂笑,“你瞧我,都快变成你的长姐了,总是教训你。”
我摇头表示没事,在她掌心写道:“没关系,你接着说。”
她展眉莞尔:“我们都是权力斗争中的女子,特殊的身份会让我们一步步接近权力中心,不管你愿不愿意,总有一天我们都会与往常的自己判若两人。”
她握紧我的双手,坚定地望着我,道:“素素,勇敢一点,就当为了你心中所爱。”
我的心中所爱?那虎皮面具下的男子要离开我了,哪来什么心中所爱。
她“扑哧”一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其实很喜欢陛下。”
我心底乍然泛起一丝酸楚,摇了摇头。
她仿佛能看穿我心底的想法,笑着问道:“摇头是不知道还是不想承认?”
是不知道吧?
我气走了他,只怕他再也不会理我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又可以回到以前清静的日子了。
“那我不逼你回答,”宛清定定地望着我,“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倘若你真的爱他,就勇敢地去爱,倘若你不爱他,那就永远保持自己内心的独立,不要摇摆不定,感情用事。”
她这一句话仿佛一拳重锤,狠狠地砸在我心上,让我为之震动。
我不禁拉过她的手写道:“那你呢?你爱他吗?”
宛清微微一笑:“我爱过他,可后来我发觉他并不爱我,所以放弃了。”
她见我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又道:“可你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他心底对你的那种特殊情感。昨晚他来我那儿,虽然什么也没说,可脸上那种被人误解的神情,还是让我隐隐感觉到你们之间微妙的变化。”
我的手指一动,低眉写道:“可他爱郑棠。”
“也许并非如此。”
我不禁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她,宛清却格外平静,只道:“我不多说了,不能让我的想法影响你的判断,一切还得等你自己去发觉。”
接着,她盈然起身,微微笑道:“我先回延禧宫了,听说今晚岐山王爷要献一头棕熊给陛下,到时候咱们可有眼福了。”
听说?她听谁说的?
饶是疑惑,我仍旧点了点头默许她离去,望着她的背影,心底突然涌起阵阵暖意。
对于友情我还是不应该摇摆,宛清是对的,就算有什么疑惑也要当面与对方讲出来,而不是互相猜忌,最后让彼此的情谊走向崩溃的边缘。
幸而宛清向我坦白了,我对自己曾经的那一瞬动摇而感到羞愧不已。她始终是我的挚友,身体力行地告诉我她对宫廷的感悟,并时刻提醒着我需要改变。倘若她的小产、玲珑的背叛,璧月的冤死都无法让我痛下决心的话,那我又将如何走下去?
我突然觉得豁然开朗,情是什么,爱是什么,仿佛在一瞬间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正等着我仔细地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