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轻,上次接到消息,道是他也拖不了几年了。就凭大公子岂是五公子您的对手?”
“我倒宁可大伯还能撑上一二十年。”苏鱼舞叹息,“沈曜野有三个兄弟给他帮手,尚且经过艰难争斗,更几次三番处死族人!这还是他自幼就受我那大姑丈的栽培,从前赴边建功里已在西凉传了声名有了基础!我在青州的根基岂能跟他之前重回西凉时比?
又道,“而且我没有嫡亲兄弟,也没有年长子侄!唯一的大堂哥慢说是大伯的儿子,大哥他对于勾心斗角根本就是厌而远之。否则当年也不会拒绝大伯的栽培,找借口先回青州去了!你想以我一个人,又才这点年纪,膝下一子半女都没有,回了族里,忙于保命跟保本宗地位都来不及……等我把这两件都办完了,恐怕这天下大事也早就尘埃落定,到那时候岂还有我苏家的机会吗?”
“……”这话说的苏篆默默无言,片刻之后,他轻声道:“您在这里不该这么说的。”
现在这数十人虽然都是对苏鱼舞极忠心的,否则也不会一路拼死保着他。
但这些人跟着他何尝不是希望苏鱼舞能够带给他们一个好前程?
然而苏鱼舞现在说的却尽是沮丧之言……这番话传开之后,少不得人心浮动。不说卖了苏鱼舞,情绪低落是免不了的。他们苦苦支撑到现在,靠的不就是那份富贵在后的指望?如今苏鱼舞这么一分析,不啻于是把一盆冰水浇在了众人心头。
慢说旁人了,就连对苏鱼舞最忠心的苏篆
都觉得心下又茫然又伤心,忍不住说了这句带着轻微埋怨的话。
“就是要在这里说。”苏鱼舞却叹了口气,环视四周陪伴自己的众人,道,“登船之后我这一路就是冲着青州去的,等回了青州,你们再出来的机会怕就不多了。若是想趁这乱世建立功业,你们就不要上船。许家也好,戎人也罢,主要还是想找我,对于你们,他们不会太在意。所以我走之后,不会有人专门追杀你们。”
喘了口气,他止住苏篆的劝说,认真道,“此番我险死还生,全赖诸位援手。这份恩义,我自当铭记在心!日后必是要报的。不过我也知道,你们随我转战千里,未必每个人都甘心这样归回青州,从此寂寂!你们中一些人的才干,就这么回去了其实也可惜!所以你们若有建功之心,我会为你们写亲笔书信推荐给沈曜野或闻伢子。苏家如今的情况,这两边都心知肚明,这场天下之争,苏家已无力参与。因此他们是不会不要你们的。”
“不必急着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我累了,先睡一觉。等上船前一个时辰唤醒我写信。兹事体大,涉及你们一生乃至于后辈子孙的前程命运,你们须得好好考虑,不可凭一时之气做这决定。”苏鱼舞摆了摆手,合上眼,不再言语。
苏篆等人你看我、我看你,神情复杂。
……到了晚间,苏篆喊醒了苏鱼舞:“公子,一个时辰后,咱们就要去码头了。”
苏鱼舞疲惫的张开眼,问:“笔墨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了。”苏篆轻声说着,将苏鱼舞慢慢扶了起来,就有人端了长案到榻边,上面有半盒墨汁,是刚刚研好的。
研墨的人也抬了一边的案,指间墨迹未干,被苏鱼舞扫了一眼,不自在的藏了起来,神情窘迫。
苏鱼舞知道此人不会是因为手上染了墨汁而窘迫,必定是因为他选择了不登船。
不过从苏鱼舞这里看,倒是不会埋怨这些人的。虽然说苏家栽培了他们,但这次他们千里迢迢冒死护送他躲到信州,好些人都因此身带残疾,这份情也算还了。
再说他刚才说的也是实话,这次天下之争,苏家已经回天无力。为了争夺天下而栽培的人手,只用于族内争权夺利委实是大材小用。这些人自己心里也肯定会觉得委屈,倒不如放他们走——既然苏家已经做不了那九五至尊,万一这些人里混出个模样来,是苏家族人的,那也是苏家的实力增强了;不是苏家族人的,即使以后也不归回青州苏氏里了,但还能没一份主仆情份吗?
至少明面上,今晚苏鱼舞主动放他们自由,还给他们写信推荐这份恩义,他们以后再发达都不能忘记。否则按照此时的道德,那是会连子孙都被唾弃的。
总归苏鱼舞吃不了亏。
所以和颜悦色的问了都有哪些人要这举荐信,用颤抖着手坚持写完、盖了私印后,强撑精神勉励了这些人一番,再三劝他们不要觉得对不起自己一——他知道越这么说有些人越感动。
最后觉得脑中一阵阵晕眩传来,他才住了口,命苏篆等不打算离开的人送自己去码头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