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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暴力和不公正的第一次感受深深地铭刻在心,以至于凡是与之相关的一切观念都会使我如当初那样愤懑,而且,由于我的这种感受本身已永驻不去,并完全摆脱了一切个人利害,所以,只要看到或听到任何不平之事,不管受害者是谁,也不管发生在何地,我便立刻火冒三丈,感同身受。
当我读到一个暴君的残暴行径,读到一个邪僧恶侣的卑鄙伎俩时,我真想去亲手捅死他们,万死不辞。
每当我看见一只公鸡、一头母牛、一条狗,或其他动物欺负另一只动物时,我常常会跑得大汗淋漓地去追赶或是用石头砸它,就是因为它在恃强凌弱。
我的这种感情可能是天性,而且我也认为这是天性使然。
但是,对我第一次遭受的不公平对待的深沉回忆与我的天性交织太久、太密,不会不增强这种天性的。
我童年生活的宁静到此结束了。
从此,我不再享有一种纯净的幸福,而且,我至今仍觉得,我对童年的美好回忆就是到此为止的。
我们在博赛还待了几个月。
我们在那儿宛如人们描绘的亚当一样,仍在人间天堂,但已不再享受其欢乐了。
表面上,情况依旧,但实际上境况已大相径庭。
学生与他们的引路人之间已不再存在爱护、尊敬、亲密、信任了,我们已不再把他们看作能看透我们心思的神明了。
我们对于坏事已不再觉得可耻,而是更加害怕遭到揭发:我们开始藏藏掖掖,争辩,撒谎了。
我们这种年龄所具有的所有恶行坏事在腐蚀我们的天真无邪,把我们闹着玩的事变成了丑事。
在我们眼里,连乡村也失却了它让人动心的温馨和淳朴的风情,好像变得荒芜悲凉了,仿佛蒙上了一块帆布,遮盖住了它的美丽。
我们不再侍弄我们的小花园,不再锄草育花。
我们不再去轻轻抠扒泥土,因发现我们撒下的种子发了芽而高兴地嚷叫。
我们对这种生活已失去兴味,别人也讨嫌我们了。
我舅舅把我们领了回去,我们离开了朗贝尔西埃先生和朗贝尔西埃小姐。
彼此都挺满意,对分别并不太遗憾。
我离开博赛快三十年了,每每想起那段时日,心里总不痛快,没什么值得缅怀的。
然而,自从我过了中年,日渐老矣,我感到别的回忆在磨灭,唯独那些同样的回忆常常又浮现、深印在脑海里,而且其美妙与深刻与日俱增。
仿佛我已经感到生命在消逝,在竭力把它抓回来,重新开始。
当年的细微小事我都饶有兴味,就是因为它们是当年的事情。
所有有关的地点、人物和时间,我全回想起来了。
我看见:女佣或男仆在我房间里忙乎;一只燕子从窗户飞了进来;我读书的时候,一只苍蝇落在我手上。
我们住的房间的一切布置我都想起来了。
朗贝尔西埃先生的书房在我们右边,墙上挂着一幅绘有历代教皇像的版画、一只晴雨表、一个大日历。
他的房间背靠一座地势很高的花园,几棵覆盆子树为他的窗户遮阴,有时树枝还伸进窗来。
我很明白,读者没太大必要知道这一切,但我需要把这些告诉读者。
我干吗不敢把当年所有的逸闻趣事全都说给读者听!
每当我忆起那些事来,我仍旧快活得浑身发颤哩!
特别是有五六件事……咱们妥协一下吧,我少说五件,单说一件,唯一的一件,但愿读者们让我尽可能把这件事说得长一些,好让我多快活一会儿。
如果我只想哗众取宠,我可以写朗贝尔西埃小姐露出臀部的事。
她不幸在草地下方摔了一跤,把屁股整个儿露了出来,被路过的撒丁王全给看见了。
但是平台上胡桃树的事我觉得更有意思,因为朗贝尔西埃小姐摔跤我只不过是观众,这一次我却是演员。
而且,老实说,我爱朗贝尔西埃小姐如吾母,也许爱得更深,摔跤本身虽然可笑,但我笑不出来,反倒怕她给摔坏了。
啊,你们,对平台上的胡桃树的来龙去脉很好奇的读者们,听我说说这段可怕的悲剧吧。
如果可能,切勿颤抖。
院门外,入口左边,有一平台,午后,大家常去坐坐,但上面没有一点阴凉。
为了让它有点阴凉,朗贝尔西埃先生便让人在上面种了一棵胡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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