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军依旧是人们心中不能忘记的一支神兵。危难时候,不用皇后动作,自然有人提起这个二十年前威震边关的将帅,廉颇尚未老,何不守家国。
太子焦头烂额,一个武安侯一个承恩公,不是愉郡王的外祖,就是五皇子的靠山,可恨他经营这些年,文官里虽然有了半壁江山,可武将里是在是没有能拿的出手的。武安侯若再添军功,他自己是封无可封,沈家却又要再上一层楼。承恩公要是起复,姜家已经是国舅爷家了,赏无可赏就该恩赐五皇子,以安军心了。
程阁老也没话可说了,再怎么窝里斗,碰上外敌入侵,就不能再争了,若因党争误国,百年之后,史笔如刻刀,万世不能赎罪。到了他这个年纪,该享的福都享了,为了什么也不会让子孙后代被戳脊梁骨。
没有程阁老出面,太子一党就乱了。太子身边围着的都是年轻人,不仅激进还自以为是,一个个忧国忧民指点江山,那样子,恨不能立时投笔从戎去。读了两本兵书,就觉得自己天命不凡,看着战局纸上谈兵,什么都变成区区小事,好似自己上阵立马就能全歼敌军,光复失地。
既然打仗这么容易,当然还是他们的从龙之功更要紧,再说了攘外必先安内,否则,这江山打下来了,还不知是谁坐呢。太子深以为然,既然武安侯拦不住了,就领着一群文臣书生,死死咬着承恩公,想尽办法阻止承恩公起复。
皇帝态度暧昧,犹犹豫豫,眉头一天比一天锁得紧,拖了两天正要下定决心宣承恩公觐见时,又有军情报来,北边稳住了。
宣府总兵是从小兵一点点爬上来的,实打实的军功,倒有些真本事,拼了死命把败势扳回来,堪堪稳住了局面。但兵力已竭,要把丢失的两个关隘抢回来,是再不能的了,只能再祈求朝廷调兵。
朝廷也想调,但是四面起火,补着这个空了那个,哪还有多的兵。再说别处的兵补过去,各有将帅,万一互不低头,自己先乱起来,那就更不妙了,必得找个身份能压得住这个总兵的人去做统帅才行。朝野上关于调不调兵,从哪调兵,找谁领兵又吵成一团。
云衍听了一整天,耳朵里吵吵嚷嚷,他只听不说,等出了御书房就去了万安宫。万安宫里静悄悄的,庄妃在小佛堂念经。听见外面脚步纷沓,手里的念珠刚好转过两圈,便停了下来,拂冬扶着她起身。
从起了战事,庄妃更虔诚了,非要去小佛堂跪着念经,熙春和拂冬劝不得,还好只念三遍就起来,否则这刚又起色的身子怎么吃得消。
云衍在暖阁里等着,庄妃一进来就去扶,庄妃盖着被子歪在榻上:“北边怎么样了?”
云衍皱眉摇头:“还在吵,看父皇的意思是不想调兵,北狄虽凶悍,但东晋和西楚才是大敌。”
也不算出乎意料,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皇帝的想法庄妃还是能猜出个几分的。何况这个想法也不是坏事,皇帝看重东晋西楚,就会看重武安侯。庄妃脸色如常:“不增兵就想把狄人赶回去,关键就在统帅身上了。”
云衍也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的说来意:“儿子想请战。”
让只能守成的兵马去争夺失地,不加兵马,只能激发兵力。要振奋军心,统帅若非百战百胜的将军,就必得身份贵重,还要和战士同生共死。前者只能是承恩公,后者除了御驾亲征,没有比皇子更贵重的人了。不仅太子不想承恩公出山,云衍更不想。
庄妃也只是微微有些愣神,叹了口气:“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想好了?”
云衍点头:“富贵险中求,古来军功最重。”
庄妃吐出一口气,锁着眉指尖点在桌案上:“军国大事,万不可贻误,北狄人狡猾凶恶,你有无把握?”
云衍也郑重起来,此事早想过了:“北狄人虽然勇猛好战,但其后方空虚,军需不足,打得是以战养战的主意,攻占一处就抢了此处百姓的口粮做军粮。所以我只要稳住战况,不让其继续肆虐,他们无以为继,自己就撑不住了。再者,只要南境平定下来,我大齐就有足够的精力对付北狄,等外公在边城打一场胜仗,威慑狄人,他们自会心生退意,到时我再去议和,他们必定求之不得。此战花不了太久,而功劳不可谓不重。外公边城传来捷讯之时,便是儿子回京之期。”
一席话有理有据有因有果,庄妃出身武将之家,心里虽然舍不得儿子,可也知道云衍说的对,富贵险中求。太子是立了十年的储君,名分早定,天下归心。五皇子是皇后养子,硬要说个嫡字也不是不行,进了礼部,天下士子十之一二总能笼络到。云衍要与之争斗,只能另辟蹊径。权势,没有比战场上得来的更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