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出门,下了朝还要在皇城内各个部门处理公务,早上出门前的那点早饭早就消化完了,人饿得心慌气短怎么有精力做事?太宗便令光禄寺在千步廊下设立廊下食,为参加朝会的朝臣们提供加餐。
当时朝廷要与高句丽、突厥等强国征战,为了避免给百姓增加负担便在皇城内辟出一块农田,派专人负责管理,同时还在田中种植苜蓿,供官员们所骑的马食用。
夏天的时候廊下一般备的是凉皮、冷面,而冬天则是奶茶、奶饼等食物,都不是什么难觅的东西,所有人都一样。
可是到了则天朝廊下食就发生了改变,宰相和三省高官有专门的小灶,提供精美高级的美食,长安城中夏日盛行的冰镇蜂蜜乳酪樱桃据说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而低级官员则只是跟太宗时一样,甚至有时因为没准备足够的食物导致后到的官员没得吃的情况出现,那个张衡就是没有吃上廊下食,下了朝在路上肚饿才买了个胡饼吃。
张衡升迁之事在被弹劾后就此作罢,被罚流外出身,不得入三品,户部官员唉声叹气,大叹户籍不好管理,却无人再像张衡一样认真整理清算,户部更混乱,到了宇文融担当户部侍郎时为清理京兆客户曾高效了一段时间,可是不久后又旧态复燃。
常有母亲教导女儿,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因此长安城中帷幄宴摆得越来越精致奢华,但有的时候这么做其实会适得其反。
老百姓在挨饿,当官的却在吃驼峰,民不反才怪。
周诚咬着牙冷笑,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瞪着穿着胡服的西胡儿没动手。
西胡儿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跟当官的动手他绝对会被抓,像他这种孤身在外的客胡是最容易被欺负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胡人才会在西市聚集。
“老子丢不丢官还轮不到你一个胡人来关心。”周诚按着胸口,仿佛那里有一口闷气憋得难受。
“公验上写得清清楚楚,老子是来经商的,大唐不是礼仪之邦么,怎么养出了你这等胡搅蛮缠的妇人?”王守善啐了口痰,无视入城时守门武侯所说的禁止在城内乱丢垃圾大小便的禁令。
发现两人剑拔弩张前来围观的大唐百姓倒吸一口凉气,一个胡人居然在天街上敢骂天朝上国的官吏是妇人,他也忒胆大了。
东市虽然以汉人为主,但也有不少胡人经商,听到西胡儿骂天朝官吏连声叫好,他们一路翻山涉水得从西域来到中原每过一个关卡就要受一次盘剥,早就有人想揍这帮贪官了。
“动手啊,快动手啊。”
汉语、粟特语、大食语、突厥语、新罗语、大秦语组成的起哄声差点盖住暮鼓的声音,虽然暮鼓要响四千下,可住得远的人还是离开了,留在圈外的都是一帮好战分子。
巡逻的武侯发现异常想冲进人圈阻止,却选了胡人最多的那边,人高马大的白种胡人一下子就把矮小的黄种武侯给推到了一旁,周诚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突厥、大食、契丹、吐蕃、回纥,无数强敌正窥伺着中原沃土,偏偏他们还是养不家的野狼,一味示和只会被他们当成胆小懦弱,伺机扰境。
贪官、逃户、藩镇、弱兵、乱纪,正侵蚀着唐本健硕的身体,但最可恶的还是本已经在春秋就结束了的奴隶制又在中原死灰复燃,并且还被法律保护,而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因为人性中的贪婪和懒惰。
有些人,不抽一顿不行。
“都给我住手!”
就在王守善和周诚瞪大了眼睛要出手收拾对方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忽然响起,围观的汉人和胡人分别往两边闪开,给一个须发皆白的微胖老者让路。
他的脸色不好,因为双腿浮肿而走路虚浮,不过他竭力让自己站得挺直,看起来就像即将倾倒的大厦。
廊下食虽然美味却多油,有的人吃饭注意养生,而有的人吃饭却只关心工作,毒药有时不一定见血封喉,油腻、多糖、多盐会让一个健康人变得虚弱,即便吃起来美味,它仍然还是毒药。
厨师们都想做出好吃的美味,李相爷的要求又不过分,只不过是多给张丞相的菜里放点猪油多放点盐而已,很多达官贵人都这么吃,干好本职工作还有额外的赏钱拿,厨师们将这活干得特别上心。
吃吧,今天过节,多吃一点。
就是吃多了有多难受,只有自己才知道。
“谁是火长?”
西京长安设有武侯铺,分布在一百零八个坊中,主要负责防火,同时负责治安巡逻,受左右金吾卫下属左右翊府领导(相当于现代的公安派出所兼消防队)。
武侯铺大城门一百人,大坊三十人,小城门二十人,小坊五人,长兴坊是大坊,不过要三班倒,每一班正好是一火十人。
一个武侯走了出来,他的打扮和普通武侯无异,如果不是其他武侯认识他,谁都分不出他是火长。
“吾是火长,敢问您是?”
这老头一看就气度不凡,火长说话不免陪着小心。
“你别管我是谁,这个人是监察御史周诚,对面的三个人身上带的公验都有问题,把他们都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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